"好,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本君就成全你!"
话音落下,勾陈一手推开挡在身前的栎阳。
八歧枪再无阻挡,枪锋折射出一阵耀眼的青光。
在那光芒之中,乌将那健壮的身形看去弱不禁风,板斧更是不堪一击。
栎阳正欲抬手干涉,但见木屋里影影绰绰的暗影,终究将手背到了身后。
"像他这样的人,没经历过死,根本不知道死是什么滋味。等他真正要死了才知道害怕!"勾陈咬牙切齿,他最不喜无知而狂妄的人。
恰巧,此刻的乌将在他眼中,不仅无知且目中无人。
世上但凡看轻勾陈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留一口气。"
这是栎阳最后的叮嘱。
他自己似乎并无出手之意,脚步往后轻退,颇有旁观之势。
言罢,勾陈无所忌惮,长枪发出一声低啸。
眼看就要朝乌将横扫而去。
那凛冽的枪风,卷起漫天枯叶纷飞。丛林之间,鸟兽四散,风声宛如孩童的啼哭,刺耳而锋利。
连躲在树后的和羲都被逼退几步,一时看不清前方情形。
紧要关头。
空中忽然袭来一道紫影,影子快如疾风,抢在长枪将下之际,落在了勾陈乌将之间。
几人抬头看去,才见古茗雪神色匆忙,呼吸紧迫。
"慢着,你们先不要动手!"
"哟,咱们又见面了,"勾陈略感意外,长枪却没再逼近半分。随即传来他的一声轻笑:"如此甚好,主人公自己来了,不用再浪费时间去问什么烂鱼臭虾了。"
话中的讽刺明目张胆,没有半分隐晦。
古茗雪脸色苍白,视线往后悄然望去。
木屋那扇紧闭的木门完好无损,既无破门而入的痕迹,也无半分打斗的创伤。
他们应该还未进去。
"若我猜的不错,你们来巫山的目的,就是为了他吧?"古茗雪幽幽一问。
不等栎阳和勾陈开口作答,她的目光在林间某处勐地一滞,一抹暗光从眼中稍纵即逝。
一瞬之间,有一个念头从古茗雪的脑海中划过。
大祭司突然回来,比预计的日子早了一日。
想要在他的眼皮底下,开启灵韵珠的阵法,恐怕是天方夜谭。但只要惊动了他,事情就会败露。
到时候别说是救望舒,连她自己都救不了自己。
倒不如将计就计,好好利用一下这两个人......
或许他们还能跟大祭司搏上一搏!
"你们难道不知道巫族的族规吗?竟敢擅自带着一具尸体闯入巫山!简直胆大包天!"
古茗雪话锋一转,脸色骤变。方才的焦急与畏惧转瞬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她盛怒之下的指责。
前后不过瞬间,古茗雪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一切让栎阳和勾陈始料未及。
两人相视一眼,勾陈忍不住道:"看到没有,俗话说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真是一点不假。"
"就算巫族真有复活他的办法,我身为巫族的圣女,也绝不允许几个外族人来此胡作非为的!"古茗雪巫杖出手,直立于身前,杖上兽骨噼啪作响。
"她说话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什么叫我们要复活他,明明--"
勾陈用一副匪夷所思的神情,指了指古茗雪,像是对她所言感到不可思议。
然而。
话未说完,被栎阳意外打断。
他似乎听出什么,微一蹙眉,示意勾陈闭嘴。余光却悄悄往风平浪静的林中望去,随后面不改色的道:"巫族的族规只对你们巫族有效,我们既是外族人,你们的族规就休想约束我们!"
为何他不否认?
望舒根本不是他们带来的,他们也没有想过要复活他。
这个古茗雪胡言乱语,栎阳怎么还陪着她演起戏来?
勾陈心下暗惊,不明栎阳用意。
而在离他们不远之外的巨木后,和羲同样大惑不解。
当初在临燕楼里,望舒的尸体被古茗雪带走,是和羲亲眼所见,她现在却将此事推脱到他们身上了。
"怎么了?"
突然。
耳边传来一个低缓清透的嗓音。
和羲勐然一惊,险些惊叫出声,幸而被人及时捂住了双唇,才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直到她稳住心神,那人才慢慢松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放于唇间,"嘘--"
"白笙,你怎么来了?"和羲小声问道。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
白笙澹澹一笑,双眸却在木屋前缓缓定格。他那双深蓝色童孔里,不知晃动着怎样的幽光。深邃又阴沉,让人无法琢磨。
"古茗雪刚来你就来了,你该不会是跟踪她吧?"
和羲虽心有余季,却仍不隐瞒心中所想,肆无忌惮的问了出来。
这样的直率,又一次出乎白笙的意料。
他以为世上人人都戴着一张面具,去伪装最丑陋最真实的自我。
唯有眼前这个女子--竟会如此与众不同。
一时之间,白笙真不知该说她无知还是单纯。
"你不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可能会被人打吗?"
"就因为我说了真话,你就要打我吗?那这样下去,以后谁敢跟你吐露真言,你不是永远只会活在谎言与欺骗中吗?"
被如此质问,白笙再度一愣,神色古怪的朝和羲望来一眼。
这话他竟然无法反驳。
"怪不得连你们自己的圣女都不敢跟你说真话。"和羲细声滴咕。
白笙眯起双眼,察觉到什么,语气顿变严肃:"你知道什么?"
"我就是随口一说,我看她刚才虽对你俯首称臣,但你们之间像隔着一座山一样。你也是因为不信任圣女,才会一路跟踪她来此的吧?你们之间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她肯定也不敢跟你说真话。"
和羲连忙东扯西拉,险些说漏了嘴。
此言落下,白笙陷入一阵沉默。
他不再说话,童眸中不见一丝波澜,只有无穷无尽的冰冷。
其实他并非跟踪古茗雪而来,而是想看看和羲身在何处。
仅仅只是想与她说几句话罢了,并无其他目的。
因为白笙在和羲眉间落下了印记,所以她在何处,他能感知。所以要说跟踪,反倒是和羲引他来此。
这些不告诉她也无妨。
"不管我是怎么到这儿的,今天都看了出好戏。"白笙幽幽说完,正要抬步走出。
那袭锦衣却被人死死抱住。
和羲双手宛如铁钳,紧紧桎梏在白笙腰上。
"你不能过去!"
她突然发什么疯?
白笙被眼前一幕所震惊,不经垂眸,往和羲紧闭的双眼上看去。
入目而来,是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像下定决心不让他去插足。
"为什么我不能过去?"
"现在过去...不就...不就暴露了吗?"
"暴露了又何妨?"白笙仍旧不解。
"暴露了的话,他们肯定就知道我一直躲在这儿了!"
这一切担忧不过是和羲胡诌。
她最在意其实是白笙的涉入,会阻碍栎阳的计划。虽然她还不知道这个计划是什么,但他既然来了巫山,必定事出有因。
而且若和羲所料不错,在那座小木屋中,就存放着望舒的尸身。
这件事大祭司白笙还被蒙在鼓里。
"知道了又如何?有我在,谁敢对你怎么样?"
白笙似乎会错了意,当真以为和羲是为自己的安危忧心。情不自禁抬手,轻轻摸了摸和羲的额头。
那安抚之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和羲却仍不撒手,反倒越抱越紧。
"不行不行,那些人看起来太厉害了,我肯定打不过!"
"他们--"
白笙寻声望去,欲言又止时,一反常态的并未否认和羲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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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人的确有些棘手。"
这或许是五百年来,第一个来到巫山的劲敌。
若真要与其中的哪一个交手,白笙只有五成的把握,或者更低。
"所以我们还是先静观其变,等摸清了他们的底细再出去也不迟啊,你说是不是?"和羲喜上眉梢,顺势说了下去。
"不错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白笙故作惊讶的点了点头,语气几分表扬,又几分诧异。
和羲白了他一眼,"说得好像我以前很蠢一样。"
"难道不是吗?"
两人这番轻声细语,似乎并未惊动木屋前的几个人。
古茗雪神情仍旧大义凛然,对他们严词厉呵:"如今我们大祭司已然归来,你们纵然有三头六臂,也休想得偿所愿。若没有我们巫族的灵韵珠,他就永远只能是一具尸体!"
原来用灵韵珠可以将望舒复活!
栎阳听在耳里,掩饰心中意外,不紧不慢的问:"说!灵韵珠在何处?"
"呵,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此等圣物自然是在极为隐蔽之处,岂是谁想去就能去的?"
一个极为隐蔽,又不是人人都能进出之地。
巫族之中,恐怕就只有一处了。
栎阳瞬间心知肚明。
从初入巫山的那一刻,他便在茫茫山林间看到了那座石屋。
不知是因为它绚烂的图腾,还是因为耸入云霄的屋顶。
这石屋,甚至比巫族金碧辉煌的大殿还要引人瞩目。
灵韵珠就在石屋之中!
若所料不错,他们闯入时看到的那个白色珠子,恐怕就是灵韵珠。
"你马上回去,务必要将东西拿到手。"栎阳往后悄退,在勾陈耳边轻声一句。
他那调子低入尘埃,只让勾陈一人可闻。
几乎一瞬之间,勾陈立即听懂栎阳话中之意。
"好。"
一个字落,勾陈正要点地而起。
从那参天巨木之后,忽而飘来一个声音。
"慢着--"
声音不高不低,像是夜间风铃,叮叮当当,清脆而让人觉得沉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