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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杯酒论交甘淡薄 玉钗为聘结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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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恭喜新年大吉!”

这一天正是大唐天宝七年的新年初一。

离长安六十里外的一个山村有一家人家主人姓史名逸如曾在开元二十二年中过进士却不愿在朝为官未到中年便回乡隐居乡人敬他是个饱学君子一早便来给他拜年。他循俗与乡人互相贺喜一番送客之后却摇了摇头喟然微叹:“如此世道何喜之有?”

“呜哇呜哇!”房内传出小儿的啼声与辟辟啪啪的“爆竿”声闹成一片(按:唐人风俗元旦一真竹著火爆之称为爆竿。与后来的“爆仗”不同。来鸮早春诗:“新历才将半纸开小庭犹聚爆竿灰。”即咏此也。)史逸如脸上掠过一丝笑意忖道:“要说有喜那就是从今天起多添了一个婴孩家中可以热闹一些了。”他吩咐阶前烧爆竿的书僮:“你收了供品给我拿四盒果品到段大爷家去并请他过来喝两杯。”

心中颇为有点疑惑:“每年元旦最早来拜年的必定是他今年却何以这样迟迟不来?”

书僮应了一声却忽地笑道:“老爷不必去请了你瞧那不是段大爷来了?”

只听得有人朗声吟道:“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门玉昔时金阶白玉堂即今惟见青松在。寂寂寥寥史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幸有故人长相聚黄鸡白酒最相知。”

史逸如哈哈道:“卢照圭的诗给你一改倒成了即景之作了段兄黄鸡白酒早已备好待兄一醉何以如今始来?”

史逸如所招呼的“段兄“名唤段珪璋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相貌粗豪是个武师打扮史逸如则是个温文儒雅的书生从外貌来看两人似乎不应如此熟络但事实上这两个人却是朝夕过往的朋友。原来这个段珪璋不但通晓武艺诗文的造诣也很不错。他本来是个外乡人搬到这儿还不到十年史逸如也未深知他的来历只是敬他胸襟磊落文武全才两人气味相投遂成知己。段珪璋听史逸如有埋怨他的意思一笑说道:“史兄小弟今日来迟有个道理。”史逸如道:“却是为何?”段珪璋眉开眼笑的说道:“内人昨晚添了一个娃娃。”史逸如大喜道:“哈!

哈!那真是无独有偶了。你的是男的还是女的?”段珪璋道:“是个臭小子。咦你这么问感情嫂夫人也一分娩了?”史逸如道:“我却是添了个不中用的女娃子。”段珪璋大笑道:“哈哈是个姑娘那我更要加倍向你贺喜了!”史逸如微微一惊不解其意。段圭章笑道:“史兄可曾听的长安近事么?皇上夺了他的儿媳寿王圭的妻子杨太真做贵妃这是天宝四年之事。杨贵妃得宠非常至今不过三年她的三个姐姐都被封为夫人上月从京中传来消息连她的从兄杨国忠也拜相了当真是一门显贵无与伦比。因此都中风气大改一听到有人生女戚友便争来贺喜人人都说如今的世道是:不重生男重生女了。吾兄添了一个千金岂非要加倍贺喜!”

史逸如怫然不悦说道:“我若想求功名富贵这十年来也不会甘心隐居乡下了。我就是因为看不惯小人当道奸邪满朝这才掼了乌纱的。

难道我还会学杨国忠这类卑鄙小人的行径么?”

段珪璋忙道:“你我相交十载小弟岂尚有不知吾兄的为人之理?这话不过是说说笑笑罢了。”接着叹了一口气道:“我们把都中风气当成笑话来讲其实却足以让有心人同声一哭啊!风气日坏国事日非将来真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

史逸如也叹气道:“笑话笑话简直是越来越不成话!来来来我们且乐得醉个糊涂管他闹成什么样子!”

两人对饮了几杯史逸如满腹牢骚取了一柄如意击桌歌道:“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哈哈但愿长醉不用醒。李太白这’将进酒’真是深得我心当世的诗人我只佩服他与老杜而已听说他现在长安可惜常被皇帝留在宫中要不然真想到长安去见他一见。”

段珪璋似有所触忽又笑道:“史兄我说你添了千金值得加倍贺喜却也不是笑话你所佩服的老杜不是写过一《兵车行》吗?这诗写成之后洛阳纸贵传诵一时其中便有这样几句:“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如今国家连年用兵而且大乱的迹象亦已显露生一个具小子的确是不如生一个女娃儿呢!”

史逸如满满的喝了一杯将酒杯重重一顿说道:“儿女的事精我们哪还管得这么多?倒是你刚才所念的老社那几句诗引起我一个念头。”

段珪璋道:“怎么?”史逸如道:“生女犹得嫁比邻我们虽非比邻亦是同村难得又这样巧两个小娃娃都是在除夕这一天生的咱们就此结为秦晋之好作意如何?”

段珪璋大笑道:“我一听说嫂夫人添了干企早就有这个意思了只是不敢开口。你我是肝胆相交如今又做了亲家真是最好不过。恰巧我身上带有一股玉钗就拿来作订亲之礼吧。”史逸如一看那股玉钗不觉一怔。

只见那股玉权晶莹温润竟是上好的和美玉钗头嵌的一颗明珠宝光夺目看来亦是价值不菲。史迪加不禁心中想道:“他怎会有这等无价之宝?”要知道段圭湾自从迁到这个村子之后就靠教一些乡下少年习武为业家道甚是贫寒每每碰到艰难时节史逸如还不时周济他如今见他拿出玉钗为聘目是觉得奇怪。却也不会怀疑到玉钗来路不正。

段珪璋似知其意不待他问便即说道:“先祖曾在贞观年间随大将军李靖远征突厥在和田得了一对玉钗后来论功行赏又得太宗皇帝赏赐一对南海明珠先祖请巧手匠人将明珠嵌于玉钗之上永留作传家之宝。故此小弟不论家道如何艰困都舍不得将这对玉钗卖掉。”

史逸如道:“原来段兄乃将门之后怪不得十八般武艺件件精通。”对这玉钗的来历再无怀疑但心中却又起了另一个疑团:身为将门之后乃是光荣之事段珪璋却何以从来不讲?段珪璋饮了一杯接着说道:“小弟家无长物只有这对玉钗是个贵重的东西所以从不离身。这对玉钗一支雕有龙纹一支雕有凤纹名为龙凤宝钗如今我就将这支凤钗作为给令爱的聘礼。”。

史逸如道:“吾兄将传家之宝作为聘礼如此郑重小弟感激不尽。”本来不敢受的但一想将来女儿嫁到了他的家这玉钗总是他家之物所以他就不再推辞了。

接过玉钗一看只见五寸来长的玉钗上果然雕有一只展翅高飞的彩凤具体而微神态生动好象是藏在玉钗之中呼之欲出的样子不过因为玉钗只有五寸彩凤刻在中间要很好眼力才能看得清楚。

史逸如喷喷称赏段珪璋道:“这支龙钗亦请吾兄赏鉴。”史逸如看那龙钗形式和凤钗一模一样钗头亦是嵌着一颗明珠只是当中雕的却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雕得更为精致。

段珪璋道:“目下奸人当国乱象方萌将来的世道如何谁也不敢逆料。小弟将龙凤宝钗拆散把凤钗作为聘礼其中还含有一层意思。”

说到此处稍稍踌躇似有什么避忌似的、史逸如道:“什么意思倒要请教。你我既成亲家还有什么话不可说的?”

段珪璋道:“吾兄达人元旦佳日当不以小弟出言不吉为忌。我想将来你我二家若因世乱分离他们这对未婚夫妇也可以各执一钗作为凭信!”

史逸如哈哈笑道:“吾兄也顾虑得太长远了!”暗自想道:“你我二家同住一村纵然逢到世乱年荒也定然是患难与共岂能分散。”但见段珪璋说得甚为郑重心中不禁隐隐感到不祥之兆故此欢颜强笑冲淡这沉重的气氛。一面说一面将那股龙钗交还给段圭璋那股凤钗则珍重的收藏好了。

段珪璋道。‘小儿尚未取名吾兄才高学广便请代为起个名字如何?”

史逸如笑道:“我的闺女也还未曾取名呢。”门外正明着鹅毛般的雪花庭院里几株蜡梅却正在雪中盛开史逸如满满的喝了一杯便即笑道:“我最喜梅花欺霜傲雪我的闺女便叫做若梅把。”顿了一顿接续说道:“仅仅欺霜傲雪尚还不够。当今之世好邪满道好男儿应能上马杀贼下马革露布才是。好我就以这个意思斗胆代令郎起个名字就叫做克邪如何?”

段珪璋抚掌笑道:“好好得很!段克邪史若梅这两个名字你我的节操抱负都寄托在其中了。但愿他们将来长大成*人莫忘父母对他们的期望。”

就在他们二人抚掌大笑莫逆于心的时候忽听得呜呜的号角声喧哗声杂着孩童们的尖叫声史逸如诧异道:“咦外面出了什么事?新年新岁难道就有官差来拉夫征粮不成?咱们出去看看!”

史家离路边不过几十步路两人出了大门抬头一看只见尘头大起一队官军从村头疾驰而来甲胄鲜明人强马壮当前一骑挥着一面大旗金线绣着斗大的一个“安”字迎风飞舞紧接着两骑也各扯着一面大旗上面绣的是官衔一面是“平卢节度使”一面是“范阳节度使”。“节度使”乃是唐朝的方面重镇在他所管辖的地方内军事民政都归他一人掌管就等如一个小王国一般威赫无比。一人而兼有两个节度使的官衔乃是从所未见之事。史逸如怔了一怔心想:“原来是安禄山!”安禄山之名。在当时无人不知史逸如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只见他是象肥猪一般的大胖子身穿锁子黄金甲装模作样威风凛凛的坐在高头大马上在前呼后拥中扬鞭喝道:“儿郎们不必管路上那些猴崽子踏死了就算数快马疾驰咱家今日要到长安给贵妃报拜年呢!”

原来去年安禄山到长安极力巴结杨贵妃尽管他的年岁比杨贵妃大得多却得杨贵妃收他为养子。他得了甜头;所以今年又赶来给杨贵妃拜年他一人兼领平卢、范阳两节度使还不满足尚想钻营杨贵妃的门路兼领河东节度使呢!他钻营心急所以一路催军马疾行。

新年初一。农家之尽情欢乐聚集在村头村尾的闲人甚多、尤其是儿童们。更象甩了绳的猴儿到处戏耍这时便有一群十岁左右的孩子在大路作掷钱的游戏。

安禄山的扈从疾驰而来挥起皮鞭辟辟啪啪的乱打路边的闲汉也有几个人着了皮鞭吓得纷纷奔逃那还敢到路上去救护孩子。

孩子们惊得叫爹叫娘乱成一片但大的、机伶的急忙跑开。却还有三个年纪较小的孩子大致是吓得软了在大路上连爬带滚的尚未来得及滚开眼看就要伤在铁骑之下!

蓦地一条人影横里掠来疾如鹰隼只见他用双手一抓抓起了路当中的两个孩子一摔便又摔出去了说时迟那时快当头那骑已冲了过来路上还有一个孩子那人则抱起孩子那匹高头大马离他已不到三尺之地只听得“唰”的一声马背上的骑士一鞭挥下那匹战马给他一阻人立跃起两只包着铁掌的马蹄也向他踏下来。

就在这危险之极的一刹那只见他抱着孩子用脚尖一撑身于斜飞出去皮鞭唰的一声掠过勾下了他的一片衣襟却没有伤着孩子那匹战马踏了下来正是他刚才站立的所在前后之间相差不过一瞬!

史逸如只道这人是段珪璋这时方才看清楚了却是一个乡下少年穿着一件灰色的棉袄土头土脑想不到身手竟是这般矫健!

转眼间这队官军已经过去那少年放下了孩子说道:“孩子们受惊了请那位叔伯送他们回家吧。”

这三个孩子的家人正巧在场急忙跑来察看只见路边一堆稻草堆中爬出了两个孩子尖声叫道:“妈妈妈妈。”正是他刚才摔出去的那两个孩子摔在稻草堆中虽然受了惊吓吓却一点没有受伤。

众人都抢上来看顾孩子乱哄哄中那乡不少年却已悄悄走开待到孩子的家人想起要向恩人道谢的时候那乡下少年已不知所在!

史逸如在这村子里住了十几年村子里的人个个他都认得刚才在紧张之际无暇辨认这时回想这少年的面貌方始觉出他不是本村人史逸如大为诧异问道:“段兄你认得这人吗?”他怀疑自己看得不清楚所以再问一问段珪璋听不到回答忽地现段圭璋已不在他的旁边!

史逸如吃了一惊抬眼看时只见段珪璋正在前面低疾行他把老羊皮袄的领子翻过来蒙着了头好像害怕寒风显得瑟瑟缩缩的样子。

史家离路旁不过几十步路这时他已走到屋子外边的一棵大树底下了。

史逸如本待再大声叫他蓦地心念一动疑云大起暗自想道:“段大哥平素好仗义扶危绝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刚才那几个孩子险些受到马蹄践踏以他的本领尽可以去救他却不去这已是一奇如今又悄悄的离开连我也未告诉一声这是什么缘故?再者他是个练武的人不该如此怕冷却为何把皮袄的领子翻起来蒙了头显得那般瑟缩的模样?晤莫非他是怕有外人认得他的面目么?”史逸如是个读书人心思周密疑云一起便不再叫他匆匆忙忙的也赶回家去。段珪璋已进了史家的院子待得史逸如一到他立即把大门关上低声问道:“官军都过去了么?史逸如说道:“都过去了。大哥你——”段珪璋道:“进会再说吧提防隔墙有耳漏了风声。”

史逸如满腹疑云两人携手进了厅堂。段珪璋又小心翼翼的把门关上。史逸如忍不住问道:“段兄你莫非是以前犯过什么事么?”

段珪璋苦笑一声斟满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悄然的说道;”大哥可是疑心我犯了皇法?皇法我未曾犯只是曾经犯过一个无赖少年!”

史逸如越诧异说道:“大哥你不是个怕事的人即算曾经犯过一个无赖少年你一身武艺又所惧何来?”

段珪璋道:“说来话长你道这无赖少年是谁?就是你刚才所见到的那个平卢节度使兼范阳节度使安禄山!”

史逸如失声叫道:”哦安禄山!”

段珪璋道:“许多年来我从未曾告诉过你我的来历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我本是幽州人迁到贵村为的就是避开这个安禄山!”

段珪璋再饮了一杯继续说道:“先祖累积军功做到幽州的兵马使算得是个不大不小的武官先父不幸早死我继承祖父遗萌不知天高地厚结交了一班无所事事的少年平B在里巷之间专管闲事打抱不平自命侠义其实这班少年有半数以上就是无赖为了索饮索食和我给交罢了。其中有一个便是安禄山。哦那时他还未姓安。”

段珪璋顿了一顿往下说道:“安禄山是西域胡人本姓庸母亲是突厥人后来再嫁胡将安延偃他这才冒姓安氏。”史逸如笑道:“不必管他本性什么即然大家现在都知道有个安禄山就叫他做安禄山吧。后来你和安禄山之间生了什么事情?”

段珪璋道:“这安禄山通晓六番语言当时在幽州做互市郎幽州这地方汉胡杂出附欺是在市集上专责管理汉朝商务的一种小官碰到双方言语不通的时候空防括环。他常常从中取利欺诈善良的商民外表上却是个豪爽的脱路喜欢文回回阿阿好汉。我因为他保得几路拳律又通晓六番语言一时不察认为他是个人才也就和他交上了朋友。

“渐渐我觉他的行为不当也曾规劝过他他却阳奉阴违变本加厉有一次他伪造证券勒索一个商民强迫人家送闺女给他抵债这件事给我知道一怒之下把他重重的打了一顿。从此绝交安禄山在市集中众目睽睽之下被我痛骂一声重打—顿无颜再混下去第二天就失了踪影不知去向。

过了几年忽然听说他做起了平卢军兵马使来原来他靠着后父的援引投到幽州节度使张友圭部下当“捉生将”边军重用胡将他又善于钻营兼之也立了几次功劳所以升迁甚做了兵马使之后不到两年又升任平卢军节度副使了。而且带兵兵回幽州驻屯。

“那时我先祖遗留的一点薄产已经挥霍得干干净净落魄不堪往日所结交的一班朋友已尽都散了。我知道安禄山是个眭眦必报的小人他做了大官之后作威作福的事情我也听得不少。料想他回到幽州之后一定放不过我而我对故乡也以无可留恋所以我便即远离故土辗转流离了几年方始在贵乡落脚。却想不到今天仍然在这里碰到了他。史兄只怕今日便是你我分手之期了。”

史逸如道:“我只道你闯了什么滔天大锅却原来不过是少年时候曾经打过一个无赖而已。事隔多年安禄山也未必记得吧?”

段珪璋道:“安禄山把这件事情当作平生的奇耻大辱只怕死了也会记得。我若不走定然身罹奇祸我死不足借只是怕连累了妻子亲朋!

安禄山如今气焰滔天他的淫威你今日不是也曾亲眼见了吗?’安禄山的残暴无道史逸如并非不知但他却不认为事情有如此严重他和段珪璋多年朋友。实是不舍得一旦分开。因此又劝慰道:“今天在路边的闲人甚多安禄山在前呼后拥之下匆匆的驰过他未必便在人堆之中认出了你?”

段珪璋道:“古人说得好防患未然。事情总得住最坏处想。万一祸患突如其来那时我要躲也躲不及了。何况自从去年安禄山巴结上杨贵妃之后将是必定常到长安这儿离长安甚近总有一天会给他觉。”

史逸如道:“你我二人情如手足如今又结成了儿女亲家理该患难与共要走咱们两家一同走!”

段珪璋面有难色半晌说道:“吾兄高义可佩之至。只是嫂夫人刚刚生产这这如何使得?”

史逸如笑道:“嫂夫人不也是刚刚生产吗?”

段珪璋道:”内人略通武艺身体强健事到急时要走不难。嫂夫人乃是名门闺秀怎过得亡命生涯受得风霜之苦?”

史逸如道:“依我之见要走也不争在这时。想那安禄山前往长安最少也得过了元宵方回幽州。嫂夫人虽说身体强健刚刚产后到底不宜于远行依我之见不如再待个十天半月那时两家同行岂不是好得多?”

段珪璋听史逸如说得甚为有理再想到了儿女的亲事上头若然两家就在今日分手虽说有龙凤宝钗为凭他年能否相见却还是只能听凭天命。安禄山到了长安免不了有许多官场酬座京中富贵繁华他又新拜了杨贵妃做干娘也自得大大享乐一番。即算认出了自己要报昔日被辱之仇大约也得等他在长安回来再经过了这个村庄的时候。

想了半晌段珪璋终于接纳了史逸如的劝告决定在元宵前一日。两家一同远走高飞。

史逸如本来要问他认不认得那个乡下少年的这时方有机会提起。段珪璋听了之后、甚为惊诧说道:“有这样一个人吗?当时我一见安禄山的旗号就蒙头溜开了。原来闹哄哄的是这一桩事情。”

史逸如见段珪璋神色有异心想:“那少年的本领的确是惊人怪不得段大哥听了也觉惊讶。”

段珪璋再坐了一会料想安禄山那队官军已过了十里之外。便向史逸如告辞约定史逸如明日到他家相见。

段珪璋走后史逸如回到内房着望他产后的妻子和初生的女儿妻子甚为虚弱精神尚未恢复;女儿则粉玉雕琢一般生得极为可爱。史逸如怕妻子忧虑举家远走之事准备持她调养好了临行之时才告诉她。

那股段珪璋拿来作为聘礼的凤钗则先拿来给妻子看了。

史逸如的妻子性卢乃是河东大族富贵人家见了这股凤钗亦是啧啧称异忙问他是现儿来的。史逸如说道:“是段大哥的。”卢氏说道;”是那段珪璋段大哥吗?”史逸如笑道:“还有那位段大哥?”卢氏道:“咦这倒奇了。段大哥竟有这等价值连城的宝钗。”史逸如笑道:“还有更奇的呢段大哥也是在昨天大年除夕的晚上得了一个孩子不过咱们是个女的他们是个男的。”卢氏道:“有这样巧的事情!你们是好朋友孩子又在同一天出生!夫君我说句笑话这两个孩子倒象是天生的一对呢。”史逸如哈哈笑道:“不是笑话婚事已经成了。这股凤钗就是段大哥给咱们女儿的聘礼呢。你该不会嫌他贫寒吧?”卢氏想了一想说道:“段大哥、大嫂都是百中无一的好人段大哥且是文武全才我看目下的世道只怕将来难免大乱女儿嫁到他家比嫁到什么书香门第、官宦人家更可靠得多只是我却有点担心—一”史逸如忙问道:“你担心什么?卢氏道:“段大哥家道贫寒却有这等宝钗……”史逸如笑道:“你莫非疑心他的宝钗来路不正?卢氏摇头道:“不是这个意思、以段大哥的为人、纵使是再值钱的东西我也不会疑心他是不义之财但从他有宝钗这件事情看来他定非常人若非先代曾作高官他本身就必是荆轲聂政这流人物。而他甘心在这小村子里默默无闻依我看来只怕他多半是惹了什么灾祸避难而来的!”史逸如暗暗佩服妻子的见识。心中想到:我初见这股宝钗之时。也曾暗暗疑心却没有她这样思虑周详一猜便破。”但他为了怕妻子产后过份担心对段珪璋与安禄山结怨之事还是瞒过不提。只是说道“你猜得不错他确是将门之后。这股凤钗是他先租李靖大总管西征的时候得来的。段大哥为人好义也许得罪过一些小人想不至于有什么大灾大祸。”卢氏道:“但愿没有就好。”

史逸如将宝钗交给妻子收好出外给几个本家的长辈拜年又到村头村尾走了一转村人都在纷纷谈论着今早的事情。痛骂安禄山的草菅人命称赞那无名少年的本领不凡。史逸如在他们的谈话中知道事情过后。

并没有陌生入到村子来过。放下了心。想道:要是安禄山认得他一定会派入打听的。既然无人来过大可不必忧虑。”

他晚上回家因为妻子在坐蓐期中照习俗请有产婆陪她过夜。他吃过晚饭看了妻子一躺便到书房歇宿那时已起将近二更他踏入书房点燃蜡烛忽见一个陌生人坐在里面。史逸如骤然见着一个陌生人坐在自己的书房里面这一惊非同小可烛光摇曳之中但见此人乃是个满面虬须全身披挂的军官这军官未持他开口便即起立相迎抱拳笑道:“不之客深夜造访冒昧之至!好在段先生乃是江湖豪士此类事情。当已司空见惯想不会见怪吧!”

史逸如虽是个文弱书生但胆气素豪虽然由于意外大吃一惊待到看清楚来客是个军官心中已明白了一半这时又听得那军官称呼自己做段先生”事情更是完全明白心中想道:’段大哥今早躲入我家不问可知这厮是把我当作段大哥了!”

史逸如定了定神他心内虽然明白却佯作不知表出惊诧的神情问道“尊驾何人此来何意尚请示之。”

那军官望了史逸如一眼史逸如虽说心神稍定惊慌的神色到底不能完全掩盖军官心里想道:“安大帅说他精通武艺本领非凡却怎的是个书生模样一见我就吓得抖呢?莫非他是大智若愚大勇若怯身怀绝技却放意装出这般模样?”

那军官坐了下来说道:“小可在平卢节度使安大帅髦下当个骠骑将军小姓田名承嗣田土的田奉承的承嗣位的嗣。”他一口浓浊的山东口音似是怕史逸如听不懂似的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蘸了茶水在书桌上划书桌上现出了“田承嗣”三字好像木工用凿于凿出来似的人木三分。

这田承嗣本是江湖大盗出身以前在黑道上可说是无人不知他自报姓名并显露了这手本领用意就在要慑服“段珪璋”使“段珪璋”不敢抗拒。

史逸如根本不懂武功这时他心中已有了主意也就不再恐惧对田承同的装腔作势只觉得可笑当下淡淡说道:“原来是田将军久仰久仰了有何见教请明白说吧。”

田承回露了这手武功见史逸如反而神色如常毫无怯态心道:“果然他是真人不露相我几乎走了眼了。”越认定史逸如便是段珪璋因为摸不清他的深浅心里反而有些慌当下又显露了一手“金刚手”

的功夫轻轻一抹将书桌上这“田承嗣”三字抹去强笑说道:“原来段先生早已知道小可贱名咱们现在的身份虽有不同但却都是在江湖上混过来的红花绿叶同出一源田某决不能得罪段先生请段先生也不要令我为难给我一点面子和我一道走吧!”

史逸如仍然佯作不知淡淡说道:“田将军这可奇了你我素不相识。你可要我跟你去那儿啊?再说我也没有见过三更半夜来访客的!”

田承嗣霍地起立神色紧张。沉声说道:“段先生你也算得是个成名人物田某已按武林规矩以礼相邀难道你当真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么?走与不走一言可决!何必婆婆妈妈的推三阻四佯作不知?这岂是英雄本色?”

史逸如笑道:“我本来就不是英雄而且我确实是还未知道将军的来意啊就是请客也总得有个请客的因由吧?”

田承嗣“哼”了一声道:“这因由么?请你问咱们的节度使安大帅去!”

史逸如道;”哦原来请客的竟是‘安禄山’么?”

田承嗣道:”是呀安大帅吩咐无论如何都要请你先生驾到。所以你不去也得去!”顿了一顿又转过稍为温和的口吻说道:“段先生你是明白人不必细表。田某乃奉上命差遗不得不然请你不要再难为在下了。”原来这田承嗣对“段珪璋’也有几分怯意要不然他早就动手了。

史逸如在尽量拖延时候这时间他已转过无数反反覆覆的念头。要是去了吧结果如何殊难预料。而且他半生讨厌权贵像安禄山这种残民以逞割据一方的土皇帝尤其是他憎恨的人。若在平时他是宁死也不会去见安禄山的。但现在却涉及段珪璋要是不去吧他就得说明自己的身份让这个田承嗣明白这是一场误会他并不是段珪璋可是这样一来段珪璋却就难以脱身了。

田承嗣迫到了最后关头史逸如把心一横暗自想道:我去还不打紧安禄山的手下捉错了人他纵然蛮不讲理也未必便敢把我杀掉、段大哥去最少也免不了一场凌辱他是一个死不辱的响当当的汉子我说出真相那即是害了他一条性命?”

史逸如心意已决立即打了一个哈哈仰天笑道;‘安节度使居然知道有我这个人还派了一位大将军来访当真是令我受宠若惊了!这是求之不得的事情说不定我还可以混个官儿做做哈哈既蒙宠召焉有不往!”

田承嗣的心情本就像绷紧了的弓弦随时准备动手。听他这么一说登时松了下来笑道:“段先生果然是明白人听安大帅说你和他本来是老朋友只要你肯说几句好话你想做什么大官都是易如反掌!段先生我早已准备好了马就请动身吧!”

史逸如却好整以暇的一笑说道:“这么急?我总不能说动身就动身呀!”

田承嗣面色一沉哈声说道:“你还有什么事情?安大帅吩咐要我在天亮之前将尊驾‘请’到长安要是再拖延时候我可以等你安大帅却不能闲着在那里等你!”

史逸如道:“我总得和家人道别一声吧?”

田承嗣笑道:“要不是我早已知道你的身份我真要把你当作一个酸秀才了。大丈夫做事岂有这样沾沾滞滞的?你去和家人道别一时之间那里说得请楚?万一你的婆娘哭哭啼啼闹到天明只怕还未能动身!

歇了一歇又道“我看在你是武林同道的份上丝毫没有惊扰你的家人你又何必在这半夜三更将他们吵醒?”心里想道“这段珪璋枉有那么大的声名却怎的简直不懂江湖规矩也不象个江湖人物!”

其实史逸如也并不想去和妻子诀别令妻子伤心他这样说。乃是另有打算。而田承嗣的不肯答允也早已在他意料之中。

他听得田承嗣井没有扰及他的亲人先放下了一重心事当下说道:“话更如此、但我此去不知何时归来总得留个字儿免得他们疑神疑鬼平白担忧。”

田承嗣甚不耐烦。但也只得说道:“好你就留个字儿吧。不必涉及安节度使胡乱找个籍d只要让你家人知道你是平安就行了。将来你衣锦荣归再令他们大大惊喜一番。”

史逸如笑道:“我懂得当然不会涉及安禄山。”提起笔来立即写了一封短札只说出外谋事叫妻子若遇困难可找亲友帮忙。田承嗣在旁看他写信不作一声。

史逸如将信笺用墨砚压住摆在书桌当中。心里想道:“我妻子比我聪明她明天一早见了这封信当会料到我是遭遇了意外立即便会派人告诉段大哥。那时她虽然是伤心。总比现在夫妻诀别要好过一些。段大哥也定然会照料他们母女保护她们远走高飞!”可怜史逸加虽然煞费苦心他到底缺乏江湖经验怎知田承嗣也早已有了安排要不然怎能容许他写这封信?田承嗣悄声说道:“脚步放轻一些。”两人走出书房田承嗣一个飞跃上了屋顶见史逸如没有跟来连忙跃下含怒问道:“怎么又不想走了吗?”史逸如道:“我在自己的家中我离家也不能这样鬼鬼祟祟要走我得从大门走出去!”江湖中正巧有这么一条规矩有身份的武林宗匠。纵使受人胁迫也定然要走大门离开才不至有**份、田承嗣暗自骂道:“这个时候还讲这些臭排场!”但也只得依他从大门走出去。史逸如一看门外已经有了三匹上了鞍的骏马。

一个黑衣军官走了上来抱拳说道:“这位就是段先生吧?小弟薛嵩以前也曾在幽州混过一些时日。段兄大名如雷震耳今日幸会。”安禄山手下有几个得力的将领薛嵩亦是其中之一史逸如答礼道:“薛将军的大名在下也是久仰的了。”薛嵩得意之极哈哈大笑史逸如不知他笑些什么只听得田承嗣说道:“听说以前为了清河沟李家的事情你们几乎要刀兵相见有这回事么?”薛嵩道:“是呀连时间都约好了。后来那个自称是虬髯客弟子的出头将事情化解我与段兄也就各走东西始终就没有再见过面哈哈说起来这是十四年前的事了。”田承嗣笑道:“以后咱们都是同僚你们两位也可以多多亲近了!”史逸如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清河沟的事情。好在他们忙着赶路薛嵩按照江湖礼貌叙了几句之后立即催他上马没有再说下去史逸如才得免露出破绽。

田承嗣在前薛嵩在后他们两匹马将史逸如夹在了当中原来这薛嵩也是江湖大盗出身一手袁公剑法出神入化安禄山差遣这两个人来。乃是防备段珪璋抗命的薛嵩刚才在外面接应亦自准备有一场激斗想不到田承嗣将事情办得这样顺利他也是喜出望外。

史逸如的心情却是非常沉重他跨上雕鞍回头一望心中想到:“她现在也许还在梦中怎知己是夫妻离别?呀不知以后还有没有夫妻重见之期?父女会面之日?女儿刚刚出世就失掉父亲她将来长大不知要如何悲痛?同时心中忽又起了一层疑云田承嗣来到他家在他的书房里缠了他将近半个时辰卧房在屋子内进距离较远妻子产后虚弱熟睡了就不易醒来这犹可说他家中一个书僮一个婢女另外还有一个请来的产婆晚上是准备不睡觉来照料产 妇和婴儿的他们为什么都一点没有听到声息?他和田承嗣在书房里说了这么久的话难道睡在书房后间的书僮都听不见么?可是这时已不容许他仔细思索了田承嗣己经是放马疾驰在前带路他只得紧紧追随他虽然不精于骑术但他那匹马却是久历疆场动骏马不必他驱策就安安稳稳的驮着他跟着前头那匹马疾跑。

他家间长安不过六十里这三匹马都是日行数百里的骏马不过两个时辰便到了一处地方前面是一座山山下有一幢大屋史逸如认得那就是骊山原来这座大屋就是安禄山在长安的府邸。

这时刚是五更时分天还未亮田薛二人带他从角门走入请他先到卫士聚集的白虎堂歇息。

薛嵩得意洋洋的说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段珪璋以后你们多多向他请教。”

白虎堂里有十多名轮值的卫士听说是段珪璋都“啊呀”一声站了起来待看清楚了史逸如的相貌却又不禁都怔了一怔心中均是想道:“这曾经纵横河朔大名鼎鼎的段圭璋却怎的竟是一个白面书生?”

这班卫士虽然觉得“段珪璋”的相貌出乎意料但段珪璋的威名十多年前就已震惊河朔那个敢予轻视?因此仍是纷纷上前敬礼史逸如也大模大样的谁向他敬礼他都是大马金刀的坐着淡淡的点一点头。

一个卫士问道:“段大侠见多识广目下咱们就有一件事情想向段大侠请教。”

史逸如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说吧!”

那卫士道:“近年来有个名噪武林的妙手空空儿段大侠可知道他的来历吗?咱们的大人想礼聘他不知段大侠可有办法?”

史逸如冷冷说道:“什么空空儿俺从来没有听过!”

那班卫士们大吃一惊做声不得。要知武林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十居**都是唯我独尊目中无人。他们只道“段珪璋”是看不起空空儿所以语气才这样轻蔑。那个向他请问的卫士更是心中想道:“一山难容二虎他投到大师的帐了当然不愿有胜过他的人。我请他设法去找空空儿实是失言少不得要碰他的钉子了。但他居然敢轻视空空儿。只怕确是身怀绝技名不虚传!”

这个卫士碰了钉子大家都不敢作声。田承嗣微微一笑扭转话题问另一个卫士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那卫士道:“扎手得很那个老的武功怪异咱们都瞧不出他的路数。还有一个小的不知是不是他的徒弟土头土脑的似是一个乡下少年手底却非常狠辣、连张统领都给打伤了。”

田承嗣问道:“伤得重不重?”那卫士道:“侥幸可免于残废但最少也得卧床三个月田将军我看你还是亲自出手得好。”

史逸如听他们说起那乡下少年的形貌心中一动想道:“莫非就是昨日在马蹄下救人的那个少年?”

田承嗣笑道:“段大哥来了这件功劳正好让给段大哥作见面礼。段大哥梅花针刺穴的功夫想来你定然可以解?”

史逸如未及回答忽听得牌官高声传令道:“大帅传田二将军偕同段珪璋进见!”

原来这时天色大亮安禄山已升堂了正是:肝胆照人真义士不辞刀锯为良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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