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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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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璁愣了下, 重复道:“花儿开了?”

鹤奴一听见这话, 噗的笑了一声,又开始专心啃羊蹄子,只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好几位?”虞璁想了想问道:“都是哪几位?”

黄公公想了想道:“老奴只记得皇后与顺妃的花儿开了, 好像一盆松叶牡丹,一盆凤仙花。”

皇上听到这话, 心里大概有了底,只吩咐他先下去, 这满手羊油兔子油的, 总得吃完了再说。

陆炳见虞璁忍着笑意,好奇的问了一句。

虞璁接过他烤好的牛蹄筋,一边喝着冰果茶, 一边把大概情况都说了。

陆炳在听闻这些琐事之后, 略有些无奈的开口道:“这可是欺君之罪。”

“不用那么严肃,当然总归是要吓一吓的。”

穿越过来的大半年里, 虞璁连动物园都没空去, 主要就是因为各部门的人员实在太多,哪怕认清楚所有的行政机构、搞明白人事关系,再发动些改革方面的任务,都占据了他大部分的心力。

平日里有功夫去出宫转转,都已经是难得的新鲜事情了。

正因如此, 哪怕如今这后宫的人其实已经算少的了,他除了皇后也记不住别人的脸。

明天下朝之后再去看看,也算心里知道该提防谁。

正在吃喝之际, 虞璁忽然多了个心眼,开口问道:“这国宝拍卖,朕从前嘱咐过,不许卖文玩字画,只能卖那些虚浮的金银宝石,赵大人执行的如何?”

一提到赵璜,陆炳显然放松许多:“赵大人做事克忠职守,每逢拍卖都亲自监督往来入账,不让任何人插手。”

他顿了顿,又开口道:“但是如果他这么做,其他的官,就蹭不着油水了。”

虞璁愣了下,意识到自己漏了这么一截。

陆炳因为和他关系越来越亲厚,许多从前不敢说的许多话,现在待思忖揣摩之后,也可以慢慢的讲出来。

且不说这赵大人是否是个清官,单是这皇宫里拨下来的银两,在近百年里无一不是被层层盘剥的。

那些个当初拿仁义之道为难皇上的,和那些中饱私囊,让将士们冻死在关外的,其实是同一批人。

“大理寺卿之前已经递了弹劾的折子,说赵大人有所贪墨,已经被杨首辅压了下来。”陆炳见虞璁还想了解更多的消息,索性一一道来:“毕竟皇上和赵尚书在做什么,杨首辅都看的清清楚楚,也不会让他随意压人。”

“难怪张孚敬又开始弹劾杨首辅,”虞璁低声骂了一句,突然抬起头道:“阿彷,明天下午,你陪我去趟军营。”

“军营?”陆炳想了想道:“那要多拍些锦衣卫跟着才是。”

“这样吧。”虞璁又思索了片刻,开口道:“我要穿着龙袍过去,你那边多带点人,全都怎么威武霸气怎么来。”

陆大人虽然不清楚皇上又想干什么,但也顺从的应了,心想回头要让弟兄们把刀都擦亮些。

待第二天下朝之后,虞璁吩咐黄公公摆驾坤宁宫,自己略严肃了神情,便带着鹤奴坐玉辇过去了。

皇后娘娘和几位妃嫔一看皇上要来,忙不迭把花儿都捧了出来,盼着那几个花骨朵再开的茂盛些,好显得自己如何照料有加。

其实虽然有道士们的紫微之说,这些娘娘也盼着能生个一儿半女,好再稳固些位置。

哪怕折了寿,也比日后在冷宫里凄清半辈子强啊。

可皇上竟清心寡欲似的,就再也没有在谁宫里留宿过。

虞璁走进来的时候,一见着这开的娇艳欲滴的牡丹花,心里就有点无语。

知道自己会被糊弄,和真的被糊弄,那完全是两码子事。

皇后见皇上开始观赏那些花儿了,心里其实也略有些忐忑。

她的花儿迟迟不开,也就算了。

可这后宫的姐妹们总是相互走动,还没等这种子们发下来两天,就听见谁谁宫里的花儿开始抽芽了。

再过几天,又能听见好几处的花都抽芽长叶了。

人在独处时,往往还能控制好自己。

可这一聚在一处,就忍不住攀比,忍不住互通有无。

这样一来,哪怕心里对皇上一万个害怕,也架不住贪婪和嫉妒心的唆使。

虽说这当时取种子的时候,锦囊里什么都有,谁也看不出什么是什么花。

可皇后就怕皇上记住了自己拿的是什么,还特意派下人去找了花匠,再三确定无误之后才敢来这么一出偷梁换柱的戏码。

——若是其他妃子都有花儿,就自己没有,那也太丢面子了。

虞璁忍着笑意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盆盆的争妍斗艳的鲜花,旁边的妃嫔们也不忘日常的商业互吹,把彼此的花儿都恭维的跟什么似的。

他一回头,见有个穿着蓝衣的女子静静的坐在角落里,眼神温和平静。

鹤奴注意到他的眼神,也多看了一眼。

“这后宫里,一共有几位妃嫔的花儿开出来了?”

“回皇上话,”皇后行了个礼,得意道:“臣妾和几个妹妹,一共栽培了五盆不同种类的花,都已经开的正好了——其他还有三个妹妹的盆里在抽枝长叶结苞,想来也快开了。”

“哦?”

虞璁眉毛一样,若有所思道:“这些花,都是你们亲手栽培的?”

“是的,陛下。”众人齐齐道。

皇上不紧不慢的转过身来,看向鹤奴道:“虞秘书。”

“微臣在。”鹤奴垂眸道。

“朕当初赐下种子的时候,可曾吩咐过你,把这些种子都煮熟了?”

“回禀陛下,都已经在沸水里滚过,烫的全熟了。”虞鹤字正腔圆道。

话音未落,在场的几位里,纷纷都惨白了脸色,明显反应了过来。

就连皇后也心生慌乱,护甲掐着掌心,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就有趣了,”虞璁侧身来看向她们:“这煮熟的种子,怎么还能开出如此多的花儿来?哪位爱妃跟朕说道说道?”

他的声音依旧清晰而柔和,仿佛只是闲唠家常一般。

可是这一个字一个字的,跟腊月里的冰锥似的,敲得她们心里透凉。

有个胆子小的,直接当场跪了下来,惊慌道:“皇上息怒!臣妾不懂花卉,是交给下人来照顾的,没想到那贱婢竟然换了种子!”

很好,已经出现甩锅的了。

虞璁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附近方才还在说笑的妃嫔们也齐齐跪了下来,有的已经红了眼眶:“臣妾知罪,望陛下开恩!”

“这,欺君之罪,诸位知道,是怎么个意思么?”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却让所有人为之胆寒。

“皇上!”

“皇上息怒啊!”

得亏他没让小皇子们过来玩,自己一个人钓鱼执法一群不懂事的小姑娘,场面搞得跟哭灵似的。

不过这帝王无情是真的,老牌儿嘉靖帝不知道杀了多少个宫人。

皇上半晌没有开口,那几个跪着的根本不敢抬头,只拼命的磕头认罪,生怕明日就断了脖子。

其他几个与她们交好的妃嫔们也一一跪了下来,也不敢出声劝劝,只跟着磕头。

“你们当中,有几位已为人母,还说要替朕分忧解难,一同撰写《育儿经》,用来教导天下人母。”虞璁任由她们瑟瑟发抖的跪在那,慢慢道:“可是这育儿,德育为先,你们有意争宠夺利,就不怕这孩子跟着学些尔虞我诈的东西?”

难道——皇上要剥了她们的抚养权?

有几个妃子已经咬破了嘴唇,眼泪都一道道的流了下来。

“这只是朕对你们的第一重考验,往后的种种,也不会提前告知。”虞璁慢慢道:“记住,想在后宫里活的安稳,诸事都光明磊落着来。”

“论眼线手腕,没有人可以玩的过朕。”

“记住了吗?”

坤宁宫里一片低泣声,那些少女们噙着泪应了他的问话,显然都被吓坏了。

能立住威仪,让这些妇人能有所畏惧,有所不为,便足够了。

虞璁给完大棒,又走上前将她们一一扶了起来。

其实从现代人的角度来看,这些妹子哭起来都好可怜,哪怕自己是个弯的,也有种想帮忙擦擦眼泪的冲动。

最近天人交战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虞璁忍住心里的不忍和温情,只又嘱咐了几句,便挥袖而去。

黄公公看完了全程,对皇上的用心又佩服了几分。

陛下哪怕不临后宫,也可以将上下治的服服帖帖,当真是神人也。

-2-

虞璁思来想去,索性把虞鹤的秘书使之位放去了内阁,算是走人情关系让他有个正经的名分。

这样一来,也算给张孚敬那老混蛋多个膈应。

虞鹤能在内阁来往,哪怕平日里是呆在乾清宫东殿里,也可以更自如的帮忙传达圣听,让老臣们也省点事情。

张孚敬知道利害关系,不会随便把虞鹤原本是安排进来当男宠的事情捅出去,毕竟这货还是自己亲手送进乾清宫里的。

虞鹤本身早熟又懂事,向来人乖嘴甜腿勤快,没过多久就在内阁混熟,哪怕从前对他有成见的人,表面上也难说半个不字。

只是这内阁,毕竟和六部关联甚多,也是处理奏折的中心。

他们要帮皇帝分担政务,处理折子,平日过来接洽的大官小吏也相当的多。

后来虞鹤索性在阁里多了个座位,帮忙做些与自己职务有关的事情。

他知道如今不能同从前刚来时的那般,成天呆在皇上身边谈笑取乐,但现在有机会学各种各样的新鲜东西,也真是好运连连。

就在他忙里偷闲继续读左传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个熟悉的声音。

哪怕在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身体都会有下意识的颤栗。

“袁主事来了?”一旁的大臣打招呼道:“听说你家四儿子也进国子监了?”

“是的,这不盼着他再上进些么。”那中年男人笑道:“将来也不见得有多大出息。”

虞鹤在这一瞬间,连逃跑的心思都有。

他的手开始本能的颤抖,大脑里一片空白。

就在这个时候,那袁郎中扭过头来,竟看到了虞鹤,也跟着怔住了。

一旁的大学士见他一脸的惊讶,还笑着介绍道:“这位是虞大人,内阁正五品秘书使,如今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呢,你快去道个安吧。”

袁大老爷这一刻脸涨成猪肝色,颇有种吃/屎的难受感,可一听见他说这是正五品的大官,还能够日日拜见圣上,就突然有种屎难吃还非得啃一口的感觉。

虞鹤站起身来,半晌没有说话。

袁郎中缓缓地走了两步,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咬着牙憋了个笑道:“虞大人,别来无恙啊。”

皇上跟自己说什么来着?

被动就要挨打,越是退让越会被攻城略地。

虞鹤仿佛突然见着虞璁坚定的眼神,蓦地就扬起笑容来:“何止无恙,从前多年,还多、谢、您、家、照、顾。”

最后几字,他说的清楚利落,登时让那六品郎中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当初那被鞭笞的血肉模糊,连狗都不屑于上前舔一口的下人,如今洗净了血污和奴相,竟然跟换了个人似的。

自己那小妾把他收拾干净送进宫前,特意怎么媚人可口怎么来,看的旁侧的人都蠢蠢欲动。

如今他穿了官袍带了乌纱,濯濯清气竟浑然而生。

“虞大人,”袁郎中堆了笑道:“这……”

“如何?”虞鹤抬眸看向他,脸上半分笑意都没有:“是了,袁郎中家里如何贪墨嫖妓,如何强抢民女,又糟蹋了多少人命,不才还应该与皇上好好说道呢。”

他没有在别人面前给这袁郎中留半分情面,是因为他知道,此刻一旦骨头软了下来,往后又会被他肆意摆布,哪怕有皇上的庇护在,自己也只能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想要活下来,嘴要硬,心要狠。

“你——”袁郎中恼怒道:“若不是老子当初赏你一口泔水吃,你能活到现在!”

“是么?”虞鹤扬起笑容来,不紧不慢道:“赏我一桶,还您十桶如何?”

“这皇宫上下的泔水,都归了您吧?”

还没等他说完,这袁郎中便怒从心起。

他知道这虞大人如今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可这玩意儿明明是从自己府里被送出去的,一个下贱的娈宠而已!

“呵,不就是个被插□□的玩意儿么?”他迸出一声冷笑,高声道:“你既然如此不识抬举,我这就让满朝文武都知道,这所谓的秘书使,不过是迎合了皇上分桃断袖之癖而已!”

虞鹤脸色一白,正欲说句什么,梁上竟然突然落下个人来。

陆炳的长袍在空中旋摆,眉眸冷峻如冰。

——竟然是正三品的陆大人!

袁老头瞪大了眼睛,猛地往后退了一步道:“你来做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炳瞥了眼鹤奴,不紧不慢道:“刚才就听见手下说,这姓袁的往你这来了。”

自从上次听鹤奴聊完之后,他就多了个心眼,派了个手下盯着行踪。

宫里但凡是个当官的,真想抓出些篓子来,简直是轻而易举,何况这姓袁的家里不干净的很,抄家都不知道能抄出多少东西来。

他这次见了鹤奴,若是能忍下傲气,起码办完事走人,那边也无事了。

可这腐儒毕竟是腐儒,半点能耐都没有,还又有意搅混水,祸乱朝廷风闻。

要知道,如果不是鹤奴这段时间快跑断腿的帮忙,皇上连中午打盹的半晌功夫都没有。

“皇上早就说过了,若是有积弊贪墨之辈,大可以一杀了之,完事了报备抄家,也不算枉法。”

陆炳两步上前,如墨的眉目盯着那肥头大耳的老头,语气冰冷肃杀。

“得罪了。”

还没有等袁郎中反应过来,他直接一个箭步反手捂住他的口鼻,肘部猛地一个用力,只听见‘咔哒’的一声脆响,那老头连闷哼一声的功夫都没有,竟然就直接悄无声息地瘫倒了。

鹤奴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瞪大了眸子捂嘴,生怕自己发出一声惊呼。

陆炳单手拖着这死尸,突然打了个响指。

窗外两个锦衣卫直接翻了进来,动作麻利的将那死尸装在麻袋里,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整个过程发生的太快,以至于鹤奴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

这戏文里但凡杀个人,那都得嚎啕争辩,再血溅三尺,没个一步步的铺垫完全没有仪式感。

这袁老头说死就死,跟蜡烛被风吹灭了一般。

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没了?

陆炳垂眸揉了下手腕,心想这样皇上就不会又被惹得不开心了。

杀人也好,抄家也好,在这宫中呆的越久,便越看不清黑白是非。

所作所为,都不过是盼着他能绽露笑颜,只此而已。

“我现在应该说什么?”鹤奴干巴巴的开口道:“告诉你袁府里还有那些腌?事,你跟皇上知会一声,抄家去?”

陆炳完全没有自己又杀了个人的紧张感,只淡漠抬眸道:“好东西多么?”

记得皇上还惦记着给将士们升级下铠甲装备,肯定又要花不少钱。

“多!他们家金砖玉石都埋在地窖的酒坛下面!还派了四个人守着!”鹤奴哭笑不得道:“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工作做完了么?”陆炳瞥了眼他桌案上翻了一半的左传,淡淡道:“皇上下午要去巡查兵部,你也得跟着去。”

“啊……好的。”

飞鱼袍尾随风一扬,他便又没了踪影。

虞璁这头吃着饭,心里惦记着怎么两人都不过来陪自己啃鸡腿。

他还特意吩咐小厨房里把鸡腿裹上干馒头渣炸的金黄,虽然感觉怪怪的但也很好吃。

这六部里,只有礼部和兵部还没有收拾,张璁桂萼的事情也一直没有办。

但比起这两个结党狂魔,显然国防的事情更加重要。

现代的很多人认为中世纪火器简直是水货中的水货,就是因为当年大明朝哪怕有火器营,都干不赢后金和鞑子。

关于这一段历史,虞璁还真就仔细的研究过。

这说来说去,居然还是和火器离不开关系。

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是,努/尔哈/赤这混账——他就是靠先进的火炮□□打赢明朝军队的。

努/尔哈/赤原本是李成梁的手下,对明朝军队的内/幕和疏漏几乎门儿清。他造反之时靠十三副铠甲,愣是杀了一片血路。

关键就在于,大明朝积弊已久,那些当兵的都是被迫当兵,不当就得死。

吃不饱穿不暖,还不如贱民来的自由,就算国家要灭亡了,他们也未必肯认真的打一场仗。

当时朝廷分拨下来的军饷,单是经过文官腐儒们,就得被薅的少一半,再一层层的发下去,已经所剩无几。

所以那些将军们才不得不到处打游击战,多报些战果甚至空饷,才不至于让手下的兵都饿死。

在这种情况下,努/尔哈/赤的部队都是战果掳掠制度,只要能抢到,那就都归你,一群蝗虫自然是热情饱满的杀过去,战斗激情甚至不用首领号召。

更头疼的是,他们正是因为滚雪球似的越来越有钱,又甚至用兵要害,直接得了葡萄牙那边传来的火器图纸,又想着法子配了更先进的装备,直接靠火力碾压过去。

这样一来,崇祯在歪脖子树上吊死,好像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其实虞璁在这个时候,也挺想自挂东南枝的。

哪怕开启了嫡嗣清算制度,钱也都进了藩王的口袋里,计划怎么着都得一步步的来。

而且赵璜帮自己拍卖那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算是江湖救急了,为此也没少被文官们弹劾——这完全是在替自己挡刀子啊。

所以说在如今并不乐观的形式下,衙门里那些只知道哔哔春秋大义的儒生,他真的恨不得找个坑一块埋了。

别的虞璁不清楚,可对于历史进程,他再了解不过。

如今是嘉靖八年。

大概就在1529年前后。

明朝的灭亡是在1644年,李成梁现在应该已经诞生了。

但是第一波真正意义的大乱,就是在嘉靖二十一年。

在那一年,俺答会带着军队攻破大同,一路杀到北京城门口。

再往后,北有鞑子步步紧逼,南有倭寇得寸进尺,日子会越来越不好过。

嘉靖八年,嘉靖二十一年,留给自己的时间一点也不多。

皇帝放下粥碗,长长的叹了口气。

“陛下,可是口味不合心意?”黄公公小心道。

“啊,你去把赵尚书给朕叫过来。”虞璁缓过神来,又开口道:“对了,再来一碗虾饺和肠粉好了。”

越是累就胃口越好。

在等赵尚书过来的时辰里,皇上又把自己被剧透的后半生给回忆了一遍。

嘉靖帝驾崩之后,万历一度改革发展,但后半期都不理朝政,比他爹还要胡来,朝廷陷入极其激烈的党争中,根本没有人在意这国家会不会被他们推进深渊之中。

还有这李成梁……

虞璁想了半天,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的娃儿们,都没见过世面。

现代人那是有手机有电脑,甚至能看见中东的战争风云,能回望日本上空炸出来的两朵蘑菇云。

可是这些古代的皇子,可什么都没见过。

对于他们而言,哪怕丢了半城一省,也只是个模糊的概念而已。

这些皇子们都没有见识过一粟一粒的耕种,更没见过尸横遍野的惨烈。

他们就像金丝雀儿一般养在深宫之中,对外界的认识模糊到可笑的程度。

也正应如此,皇子们哪怕夺位称帝之后,待地位稳定了,便摆出一副‘哪怕洪水滔天’的甩手掌柜模样来。

这点必须要记小本本。

虞璁揉了揉额角,心想自己恨不得学个影分/身来,不光要教训外朝的王八蛋们,还得花更多时间教导这些小崽子们。

大明的江山最好别这么快就完蛋,他可不希望再来一出什么天子守国门。

-3-

赵璜一赶到乾清殿,便瞥见皇上坐在一桌子佳肴面前,正在苦思冥想着什么。

这……皇上饭都没吃呢。

“赵庭实来啦?”虞璁抬头看见他,招呼道:“过来,陪朕吃两口。”

连着好几天一个人吃饭了,真是够孤寡的。

毕竟一起吃的那才叫饭,一个人吃的怎么着都像饲料……

赵尚书虽然是个耿直又热血的汉子,但他哪里被这样亲近的优待过,连慌忙摆手道:“臣——臣不敢!”

“别哔哔了,吃完还有正事。”虞璁一拍桌子瞪眼道:“听不听朕的!”

赵尚书心里怦怦乱跳,被吓得慢悠悠蹭过去,拿个筷子都磨磨唧唧的。

虞璁在宫中没有家人陪伴,只觉得冷清又寂寥。

别的不盼着,就希望吃饭的时候有谁陪自己说说话。

他啃着虾饺,慢悠悠道:“最近这朝里,弹劾你的可不少吧。”

“是的。”赵璜心想,自己家里都穷的响叮当了,还能被骂贪官,也真是没谁了。

“你且安下心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虞璁也不含蓄,只坦然道:“这拍卖来的银子,任何人敢来碰,都绝对不行。”

赵璜应了一声,哆哆嗦嗦的继续坐皇上身边,非常不习惯的喝了杯茶。

“你尝尝这碗甜羹。”虞璁随手推了他一碗甜食,继续问道:“这拍卖所得,如今已积攒多少了?”

“回禀陛下,已经攒了一百六十万,累积卖了二十件珍奇之物。”赵璜老老实实道:“按照您的嘱咐,这钱都兑成了白银囤着,进出往来都有登记签字,日夜有人巡逻。”

“这么多?”虞璁愣了下,心想这些珍奇恐怕都是京城那些高官首富砸出来的,他们好面子又贼有钱,何况这些东西都是皇宫流出来的,自带皇室光环。

哪怕如今国务/院里用的烟灰缸流传出来,估计都有不少人挤破脑袋抢吧。

“除了官宦参与拍卖之外,还有徽商、浙商特意赶来,据说是听到消息之后,连夜备了快马。”

是哦,这商人地位低贱,如今能蹭点皇室的东西,那也真是算给自己长脸面了。

一百六十万啊……不多不少全归自己。

虞璁想了一刻,心里算是终于安定下来了许多,他开口道:“这进出库的钥匙,只有你我各持三把,少一把都开不了,是么?”

“是的,陛下。”赵璜从来没跟皇上坐一个桌上吃饭,这时候连枣核都囫囵吞下,相当拘谨。

“朕下午,可能要开仓放银,你下午哪都别去,等陆大人过来找你。”

虞璁思索着军营里的情况,慢慢道:“工部的事情,暂时交给那几个侍郎来管,听懂了吧。”

赵璜点了点头,很认真的应了一声。

由于三大营的位置略有些远,子时未过,虞璁便穿好了正装,在锦衣卫的护卫下从正门开道,用较快的速度向郊外前去。

这三大营包括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总人数在起初有十七万之多。

可是在嘉靖时期,其实剩下八万不到。

根本原因在于前朝的土木堡之变。

土木堡之变时,皇帝听了太监的谗言,去御驾亲征,还被敌方俘获。

当时死了十余万的兵士,将领也死了六十多个。

要不是当时有于谦死守北京城,也没自己现在什么事儿了。

如今这三大营报上来的有十万余人,可是虞璁自己知道,真正能打仗能守卫国家的,其实只有八万不到。

老弱病残,空饷空位,什么问题都多得是。

陆炳在朝廷里往来听风,自然清楚其中的门门绕绕,如今皇上突然要过去视察,恐怕又会勃然大怒。

虞璁在这一路上都不断的告诫自己,莫生气,莫生气,生气太多了会短命。

这军营里的贪污腐败,不正视他就没法解决他。

眼下自己不光要壮大锦衣卫的势力,给他们加薪加员,还要拿稳兵权,让这些人都知道自己是给谁卖命的。

这样哪怕宫里那些文官死命蹦?,自己心里也有底气。

桂萼也好,严嵩也好,这些人再怎么造次,也碰不了兵权。

之所以没有被皇帝收拾,那是因为大明朝真正励精图治的皇上,根本没有几个,大部分当皇帝的还不是得过且过,哪管国家死活。

眼瞅着快到了,锦衣卫跟守着营门的小厮一通报,那几个将领都督,还有听闻消息慌忙赶来的兵部尚书,全都候在了营门前,谁都没有想到皇上会来这么一出突然的巡查。

两列精兵立刻过来当作仪仗使用,一列大臣守在了门侧,心情忐忑的等皇上下玉辇。

在虞璁下宫车的那一刻,所有人当即跪下,山呼万岁。

浩浩荡荡的声音可穿百里,倒真有那么几分国家元首的感觉。

虞璁冰冷了神色,默不作声的走了过去,见着了兵部尚书兼左都御史李承勋,不紧不慢道:“李立卿,陪朕进去走走吧。”

李尚书自然知道这里头的情况,忙不迭道:“皇上,这兵营上下未知您要过来……”

“不要废话了。”虞璁打断道:“开路。”

几个高官面面相觑,只好硬着头皮陪皇上往里走。

陆炳同虞璁并行一侧,手握刀柄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一众锦衣卫训练有素的跟在另一侧,亦然不发出任何声响。

虞璁有意去看神机营的情况,这里虽然还在日常操练和运行,果然与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一致。

大部分人都肌干骨瘦,一副难民模样,一个个见着皇上和大官们过来了,都是强行提起精神,不敢有任何的放松。

虞璁一路边看边走,什么都没问。

他其实心里很清楚,经过朱厚照那一通乱来,现在什么都是百废待兴,哪怕多拨些银子下来,也都会进某些人的肚子里。

不过其他人他不清楚,这李尚书清不清廉,在历史上还是记载清晰,基本上不会出什么错的。

也正应如此,他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心里还是对这李大人保留了几分好感。

左右掖军、铳炮火器,还有各军各司的营总内官,都模样破败而尘土满身。

至于盔甲什么的,恐怕也都许久没有更新过了吧。

这整个军营,都弥漫着一股得过且过的气息。

虞璁越看越沉默,开始还与高官们搭几句话,到后面来一言不发。

几个大臣都心里有数,越往后越战战兢兢,生怕龙颜大怒,一不小心就被剥了官职。

他们也想搞好军防,可真的是没钱啊。

平时不花钱打点宫中的那些狗逼文官,他们这些武官压根就没法活。

单是桂萼和张孚敬那群鸟人的挤兑打击,都够自己喝一壶的。

直到整个神机营巡查完,他才缓缓开口道:“李尚书,你去替朕传旨。”

“找个地方,把这几万大军都集结起来。”

“朕有话要说。”

虞鹤掏出了准备好的改良版电磁大喇叭。

皇上……今天又要搞事情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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