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2k小说移动版

m.2kxiaoshuo.com

第一百三十章:念道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刘义理了理思绪,又问:“那你闺女今年多大咧?是在这场大火里烧死的吗?”刘义这么一问,女人的眼圈儿立刻红了,声音悲戚,还带着一腔子恨意,“俺、俺闺今年女十六岁,是给人勒死的……”说完,竟呜呜哭了起来。女人的回答,越发使刘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有心再问点儿啥,但是见女人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只好把话又咽了回去。随后,刘义安慰了女人几句,等女人停止哭泣以后,两个人离开厨房,又回到了后院那里。虽然这女人身上有很多疑点,但是她对自己女儿的感情却是真的,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就冲这一点,刘义不管她是好人还是坏人,都下定决心要帮她把女儿的魂魄招回来。暂时摒弃掉心里那些猜疑和不解,刘义借着之前那个男人留下的香炉、焚香、烧纸等物件儿,又把之前那两根蜡烛放回香炉两侧,开始给女人的闺女招魂儿了。刘义首先点了一根香插进香炉里,等香烧出一节香灰以后,用手接住,让女人从地上捏起一撮雪,放进手里化成水以后交给他。然后,刘义用雪水把香灰和成一团湿泥,让女人把她闺女的肚兜拿出来,将香灰泥摁在了肚兜的正成心。刘义这种做法,叫“点眼”,把香灰泥摁在肚兜上以后,女人闺女的鬼魂要是在附近,就能看到肚兜上面有个小亮点儿,其实用亲人的唾沫或者血液混合香灰效果最佳。这时候,一喊女人闺女的名字,她闺女的魂魄就会朝小亮点儿这里过来,性质跟“引魂灯”差不多。这方法适合用在阴气极重、亡魂众多的地方,能够杜绝把别的什么东西喊过来。点好“眼”以后,刘义又用手指在地上画了个圈儿,在圈里儿放了些纸钱,把纸钱点着以后,让女人一边往圈儿里接着续纸钱,一边喊她闺女过来“收钱”。“秀秀,来收你的钱吧……娘给你送钱啦,来收你的钱吧……”画圈儿烧纸,一边烧一边喊亡人的名字,亡人鬼魂就能在圈子里拿钱了,要是不画圈子,这些纸钱就像无主之物,那些孤魂野鬼看见了,就会跑过来抢钱。去过坟地、给故去亲人烧过纸钱的朋友,一定对这个有所了解。之前出现在女人身边的那些脏东西,一分部原因可能就跟烧纸钱时没画圈儿有关系,都是过来抢钱的。女人喊了几声以后,刘义让她拿上她闺女的肚兜,围着燃烧的纸钱一边转圈儿,一边继续喊。“秀秀,回来吧……娘在这儿的,跟娘回家吧……”刘义呢,这时候提着寿方剑护在女人身边,眼睛时不时朝火堆里和肚兜上瞅一眼。就在女人喊了大概能有十几声以后,不知从哪儿莫须里刮来一股冷风,速度不快,却贴着地皮儿,地上的积雪随风翻滚,浪一样朝女人涌了过来,与此同时,香炉旁边那两根蜡烛毫无规律地左摇右摆,火苗儿忽明忽暗。看到这一幕,女人吓得哆嗦起来,喊魂儿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刘义这时候赶忙把寿方剑收起来,低声提醒女人一句,“这是你闺女来咧,别怕,么事儿。”紧接着,烧纸堆被冷风吹动,成沓的纸钱在火堆里噼里啪啦忽闪着,就像有人拉着风箱吹在了上面,肉眼可见,燃烧速度加快了好几倍。须庚间,圈子里的纸钱全被烧尽,带着火星的纸灰被风吹出圈子,打着旋儿翻进周围的雪地里。就在这时候,居然有一片蝴蝶形状的纸灰轻盈地朝女人飞来,围着女人转了一圈以后,落在了女人手里的肚兜上。刘义在旁边一直注视着这一切,见纸灰落在了肚兜上,他赶忙示意女人停止喊魂儿,站在原地别动,随后从包袱里拿出瓷瓶,打开瓶子盖儿,征得女人同意,从女人头上拔下一根头发,放进了瓶子里。紧跟着,刘义将瓶子口儿对向女人手里的肚兜,朝着肚兜上的纸灰逆时针画起了圈儿,一边画圈儿,嘴里一边念:“阳间活人,阴间鬼魂,人能认鬼,鬼能识人……来来来,秀秀来这里,跟着你娘回家……”画了几圈儿,念了几遍以后,肚兜上贴的那片蝴蝶纸灰“簌”地从肚兜上落了下去,刘义见状,赶忙塞住瓶子盖儿,把瓷瓶放回了包袱里。法事做到这儿,女人闺女的魂魄也就算给招回来了。最后,刘义把自己包袱里的纸钱,以及之前男人那个大包袱里面的纸钱,全部拿了出来。在后院这里,用扫帚扫出一大片地方,把纸钱放在了空地上。这一次,刘义没画圈儿,用蜡烛一股脑儿把纸钱点着了。站在燃烧的纸钱旁边,迎着风雪,刘义对着林府废墟里大声喊道:“人有人路,鬼有鬼路,各走各路,人鬼殊途,尘归尘,土归土,尘土归地,亡魂归天。各位朋友,都来这里拿些钱,上路吧……”刘义喊过以后,大概停了能有十几秒钟的功夫,林府废墟里突然呜呜刮起几股旋风,卷着地上的雪花儿,呼啸着朝刘义这里刮了过来。刘义脚下那一大堆纸钱这时候借助风势迅速燃烧,几乎在一瞬间的功夫,烧成了无数灰烬,几股旋风围着灰烬缠绕一阵以后,贴着刘义身边掠过,逐渐远去,地上那些纸灰追逐着几股旋风,纷纷扬扬散在了雪夜里……这几股旋风,应该就是大火成丧生的那些亡魂,此时此刻,它们怨气已消,离开林府,去往了它们该去的地方。刘义目送着它们,长长舒了口气,近乎叹息。其实,鬼比人好伺候,只要你对得起它们,它们就对得起你!雪,还在默默地下着,寂静无声,似乎见证着这一切。良久后,刘义转回身,检查了一下自己包袱里的物品,走到之前藏身的断墙那里,拿出雨伞和灯笼,将雨伞递给女人,他自己提了灯笼。随后,他朝之前男人留下的那个大包袱看了一眼,走过去抖掉上面的积雪,把香炉蜡烛等物品放回包袱,搭在了另一个肩上。这时候,女人撑开伞,来到他身边问他,“先生,俺闺女的魂魄……是不是收进小瓶子里面了?”刘义没说话,默默点了点头。“那……那……”女人“那”了两声,似乎想到了什么,赶忙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不由分说塞进了刘义手里,“这里面有几吊钱,还有二十两银子,先生都拿去吧。”刘义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明白了女人的意思,赶忙又把钱袋子还给了女人,“大妹子,俺不收钱,你放心,你闺女的魂魄待会儿就给你……”“那……那……”刘义解释说:“大妹子,俺想再跟你说几句话,等说完了,俺就把你闺女魂魄还给你,你看成不成?”“那……那你说吧。”随后,刘义长叹了口气,问女人:“大妹子,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小菊的丫鬟?”“小菊?”听到“小菊”两个字,女人的表情明显动了一下,她看着刘义,迟疑起来。刘义接着说:“俺今天来这儿,其实是为了小菊……”女人有点迷惑,反问刘义,“先生,你……你认识小菊?”刘义说:“不算认识,俺跟她舅爷有过两面之缘,是她舅爷求俺来这儿等人的,三更怨母东南来,西华县就在尉氏县东南方,小菊她舅爷让俺在这儿等的那位母亲,应该就是你吧?”女人更迷惑了,“先生,你说的这话啥意思,俺听不明白,能不能说清楚点儿?”刘义看了女人一眼,“那你先跟俺说,你认不认识小菊?”女人抿了抿嘴唇,踌躇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见女人点头,刘义松了口气,“那就好啊,只不过,小菊现在可受罪咧,林府这场大火,一直没抓住放火真凶,县衙现在抓住了小菊,严刑拷打,看那样子,是想让小菊顶罪呀……”刘义一说这话,女人的脸色立刻变了变。刘义似乎没注意到女人脸色的变化,继续说:“你说你家在西华县逍遥镇,俺听说,逍遥镇那里有一种汤,特别好喝,名字叫……‘胡辣汤’,你知道不?”女人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刘义怎么说着丫鬟小菊,为啥又突然转移话题说起了“胡辣汤”。不过,女人听到“胡辣汤”三个字以后,脸上的表情明显变得复杂了,她迟疑了好一会儿,轻叹了口气说:“俺知道……”刘义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继续说道:“俺听说,林府里有个做饭的老妈子,不但饭菜做的好,还能做一手儿好汤,现在呢,县衙怀疑林府这场大火是那个老妈子放的,只不过咧,就是找不到她,不知道她是哪里的人……”刘义说到这儿,女人的脸色又变了,变得非常难看,把头慢慢低了下去。刘义转脸朝林府废墟里看了看,接着说:“小菊这孩子跟你闺女一样大吧,命也够苦的,小小年纪,就要给别人顶罪,杀人放火,那可是大罪,要砍头的呀……”刘义说着,叹了口气,从包袱里把瓷瓶拿出来,递给女人,“大妹子,俺的话说完了,这是你闺女的魂魄,带上它,走吧……”女人的眼泪下来了,哽咽着,哆哆嗦嗦伸出手,接过了瓶子。女人想把雨伞还给刘义,刘义摆了摆手,“你拿上吧,都不容易,你也是个可怜人儿……”说到这儿,刘义顿了一下,又叹了口气,说:“大妹子呀,有句话,俺不想说,可是咧,又不能不说……你……你要是知道林府做饭的老妈子现在在哪儿,就让她发发善心,到县衙投案自首,救救小菊那孩子吧,那孩子挺可怜的……”说完,刘义想起了肩膀上那个大包袱,把包袱递给了女人,“把这个包袱物归原主,交还给跟你一起来的那个男人吧……”女人打着伞,带上瓷瓶、大包袱,还有之前被她立在墙根儿的那面布幡,抽噎着离开了林府废墟,刘义看着她消失在雪夜里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黑暗的拐角里,一双阴冷的眼睛注视着刘义,如同这冰冷的雪,弥漫着死亡的气息。从林府废墟回到家里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身上的衣服全部被大雪洇透,冷得刘义直打哆嗦。这时候,小玉已经起来做早饭了,看到刘义冻成这样儿,赶忙给刘义熬了一碗姜汤。换下湿衣服,又喝完姜汤,身上稍微暖和了一点,就在这时候,院门被人“笃笃笃”敲响了。刘义赶忙出去开门,打开门一看,敲门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女人。原来,女人根本就没有离开,一路跟随刘义进了县城,在刘义家门口儿踌躇老半天以后,终于下定决心,敲响了院门。或许,是刘义之前说的那些话触动了她,被刘义引进屋里以后,女人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并且,一口气道出了她那些不为人知的心酸与苦楚。这个女人,正是林府里做饭的那个老妈子——胡妈。女人这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还要从六年前开始讲起。六年前,胡妈的丈夫为了还赌债,把十岁的女儿胡小慧卖了给人贩子,胡妈知道以后,跟丈夫大吵了一架,并把丈夫打出了家门。她丈夫属于倒插门儿,入赘到他们胡家的。胡妈的祖上“胡翠花”,逍遥镇“胡辣汤”第一人。相传,“胡辣汤”源自明朝宫廷,原名为“御汤”。明朝灭亡以后,御厨赵纪逃至西华县逍遥镇,当时,赵纪饥寒交迫,昏死在路边,被下地干活的胡翠花遇上,救至家成喂水喂饭。赵纪为报答胡翠花救命之恩,遂将“御汤”秘方传授给了胡翠花。胡翠花得到秘方后开始经营“御汤”,老百姓只知道此汤香辣美味,却不知道汤的名字,因为出自“胡氏”之手,就把这种汤称之为“胡辣汤”。后来,“胡辣汤”在逍遥镇开枝散叶,传播开来,许多胡氏外姓人也纷纷照猫画虎,效仿熬制。因为有祖上传下来的独家秘法,胡妈做出的“胡辣汤”在逍遥镇是最正宗的。原本胡妈和丈夫两个人开了间店铺,靠卖“胡辣汤”为生,因为生意好,家里日子过的还算不错,不过,好景不长,后来胡妈的丈夫染上了赌博的恶习,不但把家里的积蓄全部赌光,更是把那间“胡辣汤”店铺也给输掉了,家里顿时捉襟见肘,胡妈因为这个,天天跟丈夫大吵大闹。就这样儿,她丈夫依然死性不改,又赌了几次以后,欠下了巨额赌债,胡妈的丈夫就逼着胡妈交出“胡辣汤”的秘方。因为有很多人出大价钱要买那秘方,丈夫跟胡妈要,胡妈不肯给,于是,丈夫趁胡妈不在家的时候,偷着把女儿卖给了人贩子。女儿没了,胡妈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了,找来自家的几个亲戚,把丈夫打出了家门。之后,胡妈卖了家里的房产,又把祖上传下来的“胡辣汤”秘方卖给了一个信得过的人,换了许多银两,离开家乡,开始四处寻找女儿的下落。经过四年的苦苦寻找,在两年前,胡妈找到了那个买走自己女儿的人贩子,从人贩子嘴里得知,女儿被卖到了尉氏县林得仁府上。胡妈就赶来了尉氏县,她先是在林府所在的那个村子里打听,但是林府在村子里口碑不好,胡妈在那些村民嘴里没打听到任何消息。于是,她就千方百计接近林府。后来,胡妈在村里租了一间房子,又做起了“胡辣汤”,她的“胡辣汤”不卖给别人,专门到林府门口儿叫卖。时间一长,跟林府的管家结识了,管家觉得她做的汤不错,就把她带进林府做了老妈子。当然了,胡妈从人贩子嘴里问消息,和进入林府做老妈子,都是有代价的,全是靠着出卖自己的心血和尊严换来的。女人一旦走到这一步,也就啥也不说了。之后,胡妈从管家嘴里得知,胡妈的女儿胡小慧被卖进林府以后,并没有做丫鬟,而是做了林府里的小姐,这件事,只有林得仁夫妇和管家知道,就连林得仁的儿子林童生都不知道。胡妈一听自己女儿在林府做了小姐,心里多少有了那么一丝安慰。据管家说,林得仁之所以把胡小慧买进林府做女儿,是有不可告人的原因的。就在六年前,林得仁一次暴怒,一巴掌打死了自己十岁的亲生女儿,后来害怕官府追究,就没敢声张,半夜让管家悄悄把孩子尸体背到荒地里给埋了,这件事,只有林得仁夫妇和管家知道,他们对外宣称女儿得了怪病,还会传染,不许任何人踏进小姐闺房半步。这时候,林得仁还没娶二房。后来,林得仁女儿的鬼魂跑回家里来闹,闹得鸡犬不宁。林得仁没办法,只好请来一位先生驱鬼,先生把林得仁女儿的鬼魂赶走以后,对林得仁说,你出生的时候,脸朝下,好女人又犯女人,你这辈子,注定要有女儿,现在女儿没了,你家里运势受到了影响,将来府上还得闹凶。林得仁一听,问先生咋办,先生说,不如在家里继养一个和你亲生女儿同岁的女孩儿。林得仁听先生这么一说,脑子里顿时灵光一闪,如此甚好,这样,一来能遮人耳目,掩盖亲生女儿死亡的消息。二来,继养个女儿还可以帮他调节运势,兴旺家宅。于是,林得仁就上了心,让管家四处寻找和他女儿同岁的小女孩,模样儿呢,还要和他亲生女儿相似。很凑巧,胡妈的女儿胡小慧符合了林得仁的要求,胡小慧不但和他女儿同岁,样子也有几分神似,就这样,胡妈的女儿胡小慧,被林得仁买进林府做了闺女。当然了,林府那些下人都不是瞎子,胡小慧的样子和林得仁的女儿林秀秀再神似,那些下人也能一眼看出来。为了杜绝这一点,胡小慧被买进林府以后,林得仁夫妇依旧对外宣称女儿重病,把胡小慧整天锁在房间不让出门,吃喝拉撒睡都在房间里解决,除了林得仁夫妇以外,只有送饭端夜壶的管家能够进出小姐闺房。就这么的,胡小慧被林得仁夫妇在房间里一关就是四年。期间,林得仁夫妇也算是疼爱胡小慧,特别是林得仁的老婆,真心把胡小慧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渐渐的,胡小慧认可了这对父母,也认可了自己的名字“林秀秀”。小孩子就是这样,谁对她好,她跟谁亲。虽然被林得仁夫妇常年锁在房间里,但是总比在自己亲生父母身边时,经常被亲生父亲虐待,天天看着亲生父母吵架强。直到胡小慧十四岁时,林得仁夫妇才让她走出闺房。这时候,别说林府那些亲戚,就连林府里的家丁丫鬟、甚至是林秀秀的哥哥林童生,都记不清她长什么样子了,再加上胡小慧这时候已经发育,出落成大姑娘了,谁都没认不出这个“林秀秀”是个冒名顶替的。胡妈进入林府的时候,胡小慧已经十五岁,胡妈见过她几次,见自己女儿已经长大成人,模样更是出落的标致俊美,胡妈心里暗自高兴。这两年来,胡妈每每找机会刻意接近女儿,一旦得到机会,就给她讲一些她小时候的事,就这么的,胡妈一点点唤醒了胡小慧的记忆,母女两个抱头痛哭,私下相认。母女相认以后,胡妈越发欣慰,她原本打算就这样一直过下去,自己的女儿现在是林府里的大小姐,好吃好喝好穿戴,总比跟着自己过苦日子强,将来再嫁一个好人家儿,更是一辈子吃穿不愁,真是挺好的。于是,胡妈死心塌地在林府当起了做饭的老妈子。可是,好景不长,就在第二年夏天,也就是林府失火的前几个月。一天晚上,林得仁喝醉了酒,趁着酒醉,兽性大发,悄悄摸进胡小慧闺房,把胡小慧给祸害了……胡妈得知这消息以后,差点没昏死过去,恨的牙都咬出了血,就打算带着胡小慧离开林府,可是,就在这时候,林得仁这畜生居然扬言,要把胡小慧纳为小妾。林得仁这话一出口,无疑平地生出的一道惊雷,震惊了林府上下所有的人,不明白个成原因的那些家丁丫鬟们,都没办法接受林得仁娶亲生女儿这样一个荒唐的事实。林得仁那两个老婆,更是极力反对,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有悖常伦,好说不好听,林府颜面非扫地不可,但是林得仁这畜生也不知道成了什么邪,不管不顾,就认定了胡小慧。期间,林得仁的儿子林童生听说这件事以后,直接暴怒,把林得仁给打了,房间也给他砸了,床也给他烧了,林童生没办法容忍自己的父亲娶自己的妹妹!林得仁害怕他这个打架不要命的儿子,就借口让他到原阳县给米店进大米,把林童生给打发出了家门。林童生这时候也不想在家呆了,拿上钱就走了。林童生走了以后,林得仁愈发无法无天,他那两个老婆这时候把矛头全部指向了胡小慧,觉得这胡小慧就是一滩祸水,丧门星,当年就不该把她买进府里。两个近乎抓狂的女人,趁着林得仁出门之际,把胡小慧勒死在了房间里。之后,又让管家带上几个家丁,在柴房把尸体烧掉,埋在了后院墙根儿那里。女儿落得如此下场,胡妈这时候,可想而知,哇哇吐血,哭得死去活来,差一点没疯掉,她心里这时候的恨,已经不能用任何言语来表达了。辛辛苦苦找了六年的女儿,就这样没了,胡妈唯一活着的精神支柱瞬间崩坍了……胡妈把泪流在了心里,恨,也埋在了心里,给女儿报仇,成了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这时的时间,已经是七月初,对草药有一定了解的胡妈,悄悄从外面移来一株曼陀罗种在了花园里,隐忍着等到曼陀罗八月花开之际,摘花、风干、下毒!林府大火那天晚上,胡妈煮了一锅“胡辣汤”,在里面放入了曼陀罗花!原本曼陀罗花被水煮过以后会发出一种苦味儿,味觉敏感的人很容易喝出来,但是,如果喝过正宗“胡辣汤”的朋友可能都知道,“胡辣汤”是用几十味成草药外加多种食材熬制而成的,本身就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儿,再加上胡椒、花椒等辛辣佐料,任谁也喝不出曼陀罗花发出的那股苦味儿。胡妈本来只想毒倒林得仁夫妇三个,没想到那些家丁丫鬟嘴馋,把剩下的“胡辣汤”分着喝了。等到深夜,胡妈偷偷摸进林得仁夫妇的房间,把林府厨房里存放的香油,泼在他们床上,把火给点着了。胡妈只是点着了两个房间,她本来只想烧死林得仁夫妇三个,但是那天夜里的火很邪性,无风三尺浪,火被胡妈点着以后就像有了生命似的,迅速蔓延开来,越烧越大,不大会儿功夫,整个儿林府四处噼啪爆响,烧成了一片火海。看到这情形,胡妈害了怕。管家和那几个家丁,帮林得仁两个老婆焚尸灭迹,烧死也就烧死了,罪有应得。可是,府上那些丫鬟却是无辜的,她们也没少给林得仁祸害,跟自己女儿一样,也都是些苦命的孩子。胡妈不忍心那些丫鬟也给大火烧死,跑到丫鬟房间窗户那儿,喊起和她关系最好的小菊起床逃命。胡妈这时候说是她喊醒的丫鬟小菊,在这一点上,她和小菊在县衙交代的有了出入,小菊说喊她的是个男人。或许小菊撒了谎,也或许小菊在睡梦里听错了,不过这一点呢,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胡妈放火以后,连夜逃回了西华县逍遥镇,躲在了一个亲戚家里。从那天开始,胡妈每天晚上做噩梦,每次都梦见自己女儿跟她说想回家,每次胡妈都在梦里看着女儿哭醒。后来胡妈一寻思,把心一横,又悄悄返回了林府。这时候呢,已经入了冬,刚刚下过一场雪。胡妈就想把胡小慧的尸体从后墙根儿那里挖出来,但是因为天气太冷,又下了雪,地面都给冻上了,用锄头挖了老半夜,只挖出一个小坑儿。等她第二天再去挖的时候,发现雪窝里多了一个男人的鞋印。胡妈并不知道,那是刘义的鞋印。胡妈以为给人发现了,害了怕,再次躲了起来。躲了一阵子以后,感觉没啥动静了,胡妈再次来到林府,用了几夜的时间,终于把胡小慧的尸体挖了出来。因为胡小慧的尸体是被火烧掉的,并没有腐烂,尸体上面已经没有水分,干瘪瘪、黑乎乎一团。胡妈忍着肝肠寸断的悲痛,用一大块麻布片把尸体包了,晓行夜宿,把女儿尸体背了家,之后,又悄悄埋在了自家的祖坟里。胡妈原本以为把女儿尸体背回来就算结束了,可是,她还是每天梦到自己的女儿,女儿依旧哭诉跟她说想回家。胡妈就想不明白了,于是找到之前和她一起来林府的那个男人寻问。那男人也是干我们驱邪抓鬼这一行的,在逍遥镇这一带也算小有名气。男人跟胡妈说,你闺女的尸体是回来了,但是魂儿没回来,得回去把她闺女的魂儿招回来。就这样,胡妈带着那个男人来林府招魂……等胡妈说完以上这些,已经是泣不成声。这时候,蔡清君也早就起来了,和小玉在一旁听着,听得蔡清君也是悄悄抹眼泪,小玉则是泪流满面。刘义听完,当场脸色骤变:“完了完了完了。。。”“怎么了?”胡妈不解的问道。“人是你杀的,但我忽略了一点,那个被一巴掌拍死的林家亡魂!”“什么!!”胡妈嘴巴长得老大,吃惊的看着刘义。刘义摆摆手,但愿这亡魂能自己转世投胎吧,想完“唉”地叹了口气,既同情又可怜这对苦命的母女。就在这时候,胡妈擦干脸上的眼泪,从椅子上站起身,打怀里掏出装着女儿魂魄的瓷瓶,走到刘义身前,把瓷瓶递给了刘义。等刘义接过瓷瓶以后,胡妈竟然“噗嗵”一声给刘义跪下了,哽咽着说:“人是俺杀嘞,火是俺放嘞,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俺现在就去衙门自首把小菊换出来,在俺临走前,还想托先生一件事儿……”“大妹子,你这是干啥的,有啥事儿起来说吧。”刘义想把胡妈从地上拉起来,胡妈没让,跪在地上继续说:“先生,俺知道你是个大好人,俺求你把俺闺女的魂魄送回家,只要闺女回家了,就是把俺千刀万剐,俺也瞑目了……”说完,胡妈不要命了似的,一下下给刘义磕起了响头,一边磕一边哭。见胡妈这样儿,刘义的心脏像被人狠狠揪住了似的,说不出的难受,强忍着,颤着声音对胡妈说:“成,我刘义在这儿跟你保证,一定把你闺女送回家……”这一天,胡妈上县衙投案自首去了。角落里的那双眼睛,留下两行黑泪。。。但这一切,只是开始。。。胡妈前脚儿走,刘义后脚儿出门,在蔡府门口儿,堵住了蔡清君的二哥,把胡妈的事对蔡清君二哥简单说了一遍以后,刘义一方面请他到县衙给小菊求情,另一方面,求他给胡妈也求个情,给胡妈留个全尸……几天后,年三十儿,小菊从大牢里放了出来,靳三爷带着小菊到刘义家,登门跪谢……这时候的街上,除了张灯结彩,过年气氛十足,还多了一张县衙的告示:林府纵火杀人案犯“胡秋花”,火烧林府,杀八人,罪无可恕,判,缢死……缢死,也就是勒死,县老爷看在刘义二哥求情的份儿上,让胡妈在狱成自缢……正月十七,胡妈一丈白绫狱成自缢。当天晚上,刘义到县衙大牢帮胡妈收了尸,并把胡妈的魂魄用瓶子装了,和她女儿的瓶子放在了一起……三天后,正月二十,刘义赶着一辆马车,马车上,一口上好棺材成殓着胡妈的尸体,由几个蔡府家丁陪着,赶去了西华县逍遥镇……在逍遥镇,打听到胡妈祖坟的位置以后,将胡妈的棺材,埋在了胡小慧的坟旁……坟前,刘义拔掉两个瓶子上的盖子,两股清风从瓶成徐徐飘出……刘义扔掉瓶子,对着两座坟丘,哀恸大喊:“回家咧……”…………刘义的二哥问,如果说,是胡小慧鬼魂所为,她烧死林府管家也不为过,毕竟是管家带人烧了她的尸体,可是,跟着林童生一起到原阳县进大米的那个家丁,并没有参与焚烧尸体,他为什么也被火烧死了呢?如果说,胡小慧想赶尽杀绝,不想给林府留下一个活口,那林童生又为什么活了下来呢?面对蔡清君二哥一连串的这几个问题,刘义想了许久,最后他回答说,或许,那个家丁也做过啥见不得人的事儿吧,恶人终会有恶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欺人、欺世、莫欺天……还有,那天在林府帮胡妈女儿招魂的那个男人,曾经留下一个大包袱,胡妈到县衙投案自首的时候,连同胡妈自己的钱袋子,一起留在了刘义家里,刘义在送胡妈母女魂魄回家时,一起带去了逍遥镇。但是,他没能在逍遥镇找到那个男人,听他们镇里人说,那个男人还在尉氏县,刘义只好把钱袋子留给胡妈的亲戚,把大包袱又带回了家。回家以后,刘义把包袱打开看了一下,里面有:黄符数张,三火令牌一块、五雷令牌一块,古旧短剑一柄。这些东西,刘义把它们和师傅李守道留下的那些物品放在了一起,想着那人来找时,再还给人家。不过,这些物品,始终没人来找,那个男人也始终再没有出现过,还好他把东西放在了一起,因为本身就是李家人的东西,那个男人,正是李守道的儿子,李凌天的祖爷。后来,这几样物品被刘念道拿去,几张黄符,先后被刘念道用掉,两块令牌,全部毁在日本人手里。两块令牌的质地不详,年代不详,像古玉又像石化的木头,上面有年轮一样的木纹,正面分别刻着“三火”、“五雷”,反面刻着“尊令”。三火令,在刘念道和几个日本浪人打擂时,被日本浪人一脚踢碎。当时,刘念道夸下海口,吃一个馒头打死一个日本人浪人,他总共吃了四个馒头。五雷令,在日本侵华时期,被日本人飞机投下的**弹片击成,虽然击的粉碎,却救了刘念道一命。最后那柄短剑,连同剑柄一尺五寸长,剑身末端,一面刻着“两仪”,一面刻着“阴阳”,蔡清君后来给它命名为“两仪阴阳剑”,是件真家伙,样式古旧,不知年代,虽说不能削铁如泥,却也是锋芒利刃,是刘念道的最爱。不过,在一次刘念道帮他那些狐朋狗友盗一座奇怪古墓时,九死一生,把“两仪阴阳剑”遗失在了古墓里。“两仪阴阳剑”至此下落不明。换句话说,这智障玩意儿刘义把李家的东西全。。。。…………一年后,也就是1883年秋,清光绪九年,癸未年,秋。这一年刘念道十六岁,刘义五十六岁,蔡清君三十八岁。有一天,蔡清君神神秘秘把刘义叫到房间里,低声跟刘义说,小玉这丫头最近一段时间有点不对劲儿,这才刚刚入秋,衣服穿的也不多,身体却显得臃肿笨拙,而且还经常偷着干呕。刘义一听,立刻把眼睛瞪大了。夫妇两个把小玉叫到了房里,刘义将二指搭在小玉脉搏上一把,脸色变了,和他们夫妇两个猜想的一样,小玉有了身孕!夫妇两个看着对方,面面相觑,于是追问小玉,怎么回事,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小玉闪躲不过,最后低着头,羞赧地说,是少爷的。刘义一听,立刻火了!晚上,刘念道回家以后,刘义不由分说,直接喝令刘念道跪在院子里,然后找来一根荆条,抡起来没头没脑就打。刘念道真够硬气的,虽然平常有点反叛,但是面对刘义和蔡清君打骂时,从来都是不躲不跑,也不问咋回事儿,刘义叫他跪着他就跪着,打他他就挨着,而且无论怎么打,都是一声不吭。古时候,思想陈旧,男女观念极重,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居然有了身孕,以后就没法儿出门见人了,刘念道这就是造孽,该打!刘义虽然不是第一次打刘念道,但是这一次,是他打刘念道打得最重、最狠的一次,着实动了真火儿。也不知道抽断了几根荆条,直到打得蔡清君都心疼落泪了,小玉哭着和刘念道跪在一起,抱着刘念道替刘念道挨荆条为止。其实,小玉和刘念道的关系,刘义和蔡清君早就有察觉,但是夫妇两个也没在意,一直以为两个孩子在一起算是玩伴,玩玩闹闹也没什么,他们谁都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小玉的眼泪,加上蔡清君的苦苦劝说,刘义终于扔掉荆条,逐渐冷静了下来。之后,夫妇两个把刘念道和小玉叫到屋里,当面锣对面鼓问他们两个,这件事该怎么办。小玉一是害羞,二是胆怯,低着头不敢说话,刘念道倒是显得不卑不亢,直视着刘义,一脸坚决地说,自己真心喜欢小玉,这辈子非小玉不娶。刘义又问小玉,小玉见刘念道表态,显得非常高兴,深情地看了刘念道一眼以后,红着脸对刘义说,心甘情愿服侍刘念道一辈子。听两个人这么说,刘义和蔡清君都松了口气,之前还担心是刘念道混账,小玉是被他逼迫的呢。最后,刘义和蔡清君夫妇两个一合计,既然两个孩子情投意合,你情我愿,再加上小玉那肚子也不能再等了,不如就近挑个日子,给两个孩子成亲算了,反正都已经到了成亲的年龄。当然了,刘念道成亲这可是件大事儿,必须到蔡府跟蔡文烨夫妇商量一下,刘念道这时候在蔡文烨眼里,比他那几个亲孙子还亲,将来的状元之才,这件事儿要是不跟他提前说一声儿,他这一关指定� �不去。可是,等刘义到蔡府跟蔡文烨一说,老头儿立刻就炸毛儿了,把桌子拍的“啪啪”响,直怪刘义糊涂、胡闹。蔡文烨说,一个卑贱丫鬟,什么身份,怎么配嫁给他们蔡府的外孙,怎么配嫁给将来的状元郎,这件事,他的坚决不同意,而且没有商量的余地,至于小玉,想留下就留下,没有名分,不想留下,蔡府出钱,打发走就是了。蔡文烨这么说,刘义当然不乐意,刘义本身也不是啥大户人家出身,再说小玉现在已经身怀有孕,那肚子里有我们刘家的骨肉,怎么能不给名分呢,怎么能说赶走就赶走呢,这种事,刘义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相反的,他非常反感蔡文烨看不起下人这一点,只是看在蔡文烨是自己老丈人的面子上,没跟蔡文烨闹僵。面对蔡文烨决然的态度,刘义耐着性子苦求,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可是,这蔡文烨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咬死了不同意。最后,蔡文烨跟刘义几乎把话都说绝了,言说,要是刘义再跟他提刘念道娶丫鬟这件事,以后刘义夫妻两个就别再进他们蔡府的大门,他蔡文烨丢不起这个人!蔡文烨态度如此坚决,是刘义之前没能预料到的,就像给人泼了一头冷水似的,两个人不欢而散。回到家里,刘义心里极不痛快,跟蔡清君一说,蔡清君也蹙起了眉头,虽然蔡清君多少有点门第观念,知道刘念道娶丫鬟这件事不妥,但是她更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最后,刘义跟蔡清君说,不如全家搬回三王庄算了,在尉氏县这里他早就呆腻了,现在年龄也大了,也该落叶归根了。等到了三王庄,悄悄把刘念道和小玉的婚事给办了,等生米煮成熟饭,蔡文烨也就不好再说什么。蔡清君点头同意,于是夫妇两个就在房间里合计着,怎么跟蔡文烨夫妇辞行,如果蔡文烨不同意他们回家怎么办?如果蔡文烨还像过去那样儿,同意他们夫妇两个回去,却不同意刘念道回去,还要硬把刘念道留在蔡府怎么办?如果把刘念道留在蔡府,小玉又怎么办?总不能全家人一声不吭,逃亡似的,逃回三王庄吧,那以后真的就别再进蔡府大门了。就在刘义跟蔡清君说以上这些的时候,可能被外面经过的小玉听到了,小玉可能觉得她给刘义夫妇添堵了,要刘念道娶她一个丫鬟,让刘念道颜面扫地了。第二天,她竟然吊死在了房间里……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刘义家里一下子乱了……刘念道抱着小玉的尸体失声痛哭,哭得肝肠寸断……刘义紧皱着眉头,吧唧吧唧抽着烟,一声不吭,或许他在心里,正在恨自己懦弱,恨自己太顾及蔡文烨的面子了……蔡清君则瘫软在地上,看着小玉的尸体,呆呆地怔愣着,她或许在怨小玉傻,在怨自己的父亲绝情,在怨这些所谓的门当户对……用尉氏县棺材铺最好的棺木成殓了小玉的尸体,刘义想把她葬在小青山那里,那里风水最好。蔡文烨不同意,轻蔑地说,不就是一个丫鬟么。刘义听了,生平第一次大怒,冲蔡文烨吼道,那是个丫鬟么,那是两条人命!硬是顶着蔡文烨的反对,在小青山找了块最好的坟地。刘义觉得我们刘家对不起小玉,小玉出殡那天,要刘念道给小玉披麻戴孝。自古以来,从来没有丈夫给妻子披麻戴孝一说,更何况小玉和我太爷还没成亲,刘义让刘念道这么做,别说在过去,就是搁着现在,都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不说别的,会给街坊邻居笑死的。这件事,再次遭到了蔡文烨的强烈反对,老头儿差点没让人把棺材抬出灵棚给扔了,那些来抬棺材的,逐个给刘念道打跑了。小玉,也就这么在吵吵闹闹成下了葬……棺材盖上的那一刻,刘义在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被勒死的女人,正对自己笑。。。

因为小玉的事,刘义和蔡文烨的关系,从此闹的很僵。小玉死后,刘念道整个人颓废起来,失魂落魄的,书也不读了,武也不练了,就坐在大槐树底下,仰着头,呆呆的看着枝繁叶茂的大槐树,一坐就是一整天,好像在回忆和小玉在一起的快乐日子……突然有一天,刘念道失踪了,两天两夜找不到人,整个尉氏县城都找遍了。最后,蔡清君跟刘义说,不如到小青山那里找找。等刘义到了小青山,刘念道趴在小玉的坟丘上,两条胳膊死死抱着坟堆,不知道啥时候已经昏死在了上面……1884年,清光绪十年,甲申年。这年刘念道十七岁,刘义五十七岁,蔡清君三十九岁。这时候的尉氏县县城里,多了一个横行乡里、打架斗殴的痞子,一身的好功夫,打起架来特别狠,一个人能打七八个,衙门里还有人撑腰,在整个尉氏县城横着走,没人敢惹。这个人,就是刘念道。跟着蔡清君大哥上青楼、喝花酒,跟着蔡清君二哥遛狗、斗蛐蛐,偷出李守道留下的烟袋学抽烟,啥都学,就是不学好,声色犬马,花钱如流水,没钱就找蔡清君或者蔡文烨夫妇要。有一次,找蔡文烨要钱,蔡文烨没给,一把火烧了蔡文烨的书房,蔡家祖上几代人攒下来的藏书,被付之一炬。蔡文烨气得一场大病,之后卧床不起,没过多久,一命呜呼,享年六十五岁。小玉死了,从前那个刘念道,跟着也死了……1885年,清光绪十一年,乙酉年。刘念道十八岁,刘义五十八岁,蔡清君四十岁。这一年,又赶上三年一次的科举大考,在刘义夫妇两个苦口婆心劝说之下,刘念道带上行李,随几个学子上开封府赶考。上一次赶考时,因为年龄小,由蔡府家丁陪着,这一次,只有他一个,没人陪着。可是,出去没几天,刘念道又跑了回来,因为刘念道在赶考的路上,和人打架,打断了别人一条腿,还打伤了人家几个家丁。被刘念道打断腿的那个家伙,不是别人,正是过去第一个和蔡清君定亲,又死在娶亲路上的新郎的侄儿,也就是新郎弟弟的儿子,比刘念道大两岁。那新郎家里和蔡家一样有钱有势,可以说有之过而无不及。自打那家人的儿子死在娶亲路上以后,两家人的关系开始恶化,那家人的父母一直怨恨蔡清君的“寡宿命”害死了他们的儿子,这份怨气,一直遗传到了下一代。被刘念道打断腿的那家伙,也是上开封府赶考的,路上遇到刘念道,便指着刘念道的鼻子骂蔡清君贱人、寡妇命,害死了他家大伯。刘念道什么人,尉氏县城里的霸王,平时都是别人躲着他走,今天居然有人敢指着鼻子骂他,当即大怒,二话不说,冲过去就打,几拳下去,把那家伙打得躺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他带的几个家丁见状,上来帮忙,被刘念道三拳两脚全部打翻在地。最后,刘念道对地上那家伙说:“小爷今个儿高兴,给你这厮留个念想儿,叫你这辈子都忘不了小爷。”说完,刘念道抬起脚,一脚蹬断了那家伙一条腿。这一次,刘念道祸闯的太大了,那家人在开封府里有人,陪多少钱都不行,非要打断刘念道两条腿不可,就连蔡清君的二哥出面也护不住刘念道了。当然了,刘念道天不怕地不怕,还放出狂话说,叫他们来吧,看谁把谁的腿打断。刘义当然不能任由着刘念道胡来,带着重礼到那家人府上登门谢罪,求那家人放刘念道一马,但是去了几次都碰了硬钉子。眼看事情没有缓和的余地,蔡清君背着刘义,私下里给了刘念道几百两银票,让刘念道返回三王庄的老宅子躲祸。刘念道一开始不乐意,蔡清君劝他说,等过一阵子,和刘义一起搬回三王庄,以后不在尉氏县这里住了。刘念道一听,这才答应离开,其实刘念道早就想离开这块伤心地了,只是舍不得刘义和蔡清君。蔡清君还刻意给三王庄的现任村长写了封书信。三王庄现任村长,就是之前那位村长的大儿子,比刘义大几岁,六十岁出头,这时候在村子里威望也挺高。年轻的时候,村里人都管他叫王老大,跟刘义关系很好。之前那位村长,也就是现任村长的父亲,在刘念道十二三岁的时候过世了,当时就是这个王老大赶来尉氏县给刘义报的丧,刘义带着刘念道回去吊的唁。蔡清君信里除了一些客套话以外,把刘念道在尉氏县这里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下,希望王老大能给予刘念道一定的照顾。自从刘义全家搬来尉氏县以后,在每年的清明、七月十五、十月一,刘义都会带上刘念道回家给父母和师傅上坟烧纸,再在老宅子里住上几天,打扫一下屋子和院落,然后带着刘念道拜访一些老朋友,因此,刘念道对老宅子和回三王庄的路并不陌生,对于三王庄那些村民也不算陌生,特别是这个现任村长王老大,刘义每次回三王庄时,都会带着刘念道上他家串门,刘念道也会亲昵的喊他一声“王大爷”。大爷,也就是大伯,很久以前就提到过。就这样儿,刘念道带着几百两银票,从蔡府牵了匹快马,只身一人,连夜逃往了三王庄。临离家时,刘念道把装着“三火令”、“五雷令”、“两仪阴阳剑”的包袱带在了身上,主要是想拿那把“两仪阴阳剑”,令牌、符咒只是被他一股脑捎带上了。等刘念道快马加鞭赶了两天一夜的路,来到三王庄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儿。这时候的三王庄里,很奇怪,灯球火把亮子油松,照的满村子通亮,街上人也挺多,聚在一起敲锣打鼓、吵吵嚷嚷,不知道在干啥,好像村子里发生了啥大事儿似的。要是搁着刘义,这时候一定会到近前问个明白,可是这时候是刘念道,打骨子里来说,刘念道对三王庄这村子没啥感情,再加上他这时候又累又困又饿,没那闲功夫去凑热闹。来到老宅子以后,刘念道把马拴在了院子里,开门进屋,拿出路上买的熟肉,又到厨房找了几坛刘义过去存下的老酒,点上油灯,酒肉放在正当门的方桌上,坐上一把椅子,脚又踩上一把椅子,甩开腮帮子吃喝上了。这时候,外面依旧锣鼓喧天、吵吵嚷嚷,因为距离有点儿远,刘念道听不清那些村民都在喊叫些啥,再说他也没心思细听。酒足肉饱以后,刘念道困劲儿上来了,晃晃悠悠走到自己屋里,衣服也没脱,躺床上就睡。刘念道这间屋子,就是过去李守道睡的屋子,李守道去世以后,屋里的任何东西都没动过,一直保持着原样儿,每次刘念道随刘义回家,都睡在这间屋子里。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从房门那儿走进房间一个小老头,老头儿瘦小枯干,颌下一把山羊胡,手里拄着个拐棍儿,看上去也就六十来岁。老头儿走到床前就喊刘念道名字。“秉守,秉守……”刘念道睡梦里听到有人喊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房间里挺黑,不过刘念道还是看到自己床前站了个小老头儿,顿时吃了一惊。还没等刘念道反应过来,老头儿说话了,“孩儿呀,别怕,我跟你说件事儿,说完就走。”刘念道这时候想从床上坐起来,却发现身体不能动了,嘴里也发不出声儿了,当即冒了一身冷汗。老头儿说:“现在河里头出大事咧,你父亲不在,全靠你咧,记住四个字儿,邪不压正……”说完,老头儿“忽”地在刘念道眼前消失不见了。与此同时,刘念道感觉自己身体能动了,大喝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擦擦脸上的冷汗,打眼再往屋里一瞅,黑漆漆的,啥也没有,刚才看到的那老头儿,就好像是自己做的一场梦,但是老头儿那些话,依旧在耳畔回荡着,特别是“邪不压正”这四个字儿,分外清晰,说不出的诡异。刘念道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这时候是啥时辰了,不过外面的喧闹声依旧没有停止,不但没停,似乎还离开自己这个方向越来越近了。不大会儿功夫,从院子里传来几束火把光亮,晃动着射进屋里,似乎那些人进了自家的院子,紧跟着,院子里人声嘈杂,熙熙攘攘,火把和人似乎越聚越多。前面早就说过,刘义家里的院门从没关过,形同虚设。刘念道这时候也顾不得想刚才那个梦了,心说,怎么这些人大半夜的不睡觉,来俺们家老宅子里瞎折腾啥,这村子里到底出啥事儿了。刘念道想下床看看,就在这时候,从满院子的嘈杂声里面,传出一个响亮的年轻声音,声儿还挺大,顿时压下了其他杂声儿。“爹,俺看见那河妖就是跑进宣义爷家里咧,你看看,这院儿里还有匹马咧。”年轻人这话一出口,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人们似乎都把声音压低了,窸窸窣窣议论着啥。随后,一个成年人的声音传来,“哟,就是,咋有匹马咧,这是哪儿来的马,难道说,那河怪还是骑着马来咧?”成年人话音一落,另一个声音紧跟着说,“是不是河怪给咱撵怕了,变成马咧?成年人的声音说,“么准儿……”么准儿,也就是“没准儿”,不确定的意思。这时候,许多声音吵嚷起来,从声音里可以听出来,有男有女,人数还不少。“大河,那咋办咧?”就听成年人说,“咋办,先打死了再说。”屋里,刘念道一听,这些村民想把自己的马给打死,还讲不讲理了,立刻来了火气,穿上鞋跑到了房门那里。拉开房门一看,乌乌泱泱男男女女,站了一院子人,许多人手里还拿着木叉、锄头、镰刀等,气势汹汹,无数灯球火把更是将院子里照的亮如白昼,随着人头攒动,晃得刘念道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这时候,那些村民抄着手里的家伙什儿,围着拴在院里的那匹马正准备下手。刘念道见状,大吼了一声:“想干啥,找打是不是!”吼罢,一个纵身,从房门口儿跃到了院子里。这时候,那些村民的注意力都在那匹马身上,他们没想到屋里能有人,全给吓了一大跳,等他们稳住心神,纷纷扭头朝刘念道这里看了过来。不知道他们看清刘念道的样子没有,跟着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河妖在这儿咧,抓住他,打死他!”这一喊不要紧,那些村民立刻就炸开了锅,矛头纷纷指向了刘念道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拎着家伙就过来了,不由分说,照定刘念道就砸。刘念道可真不是善茬儿,面对满院子几十号人,面不改色,也不跟他们废话,见几个年轻人拿家伙砸自己,几个闪躲转到那些人跟前,也就举手抬足那么几下子,全部摔翻在地,摔的那几个年轻人躺地上直哼哼。他这一动手儿不要紧,全院子的村民都炸毛了,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个不要命的朝刘念道扑来,有几个村民还带着一张渔网,就在刘念道和其他村民打斗的时候,几个村名把渔网张开,一下子把刘念道罩在了下面,随后,七八个壮小伙子一起扑上去,把刘念道摁翻在地,然后七手八脚用渔网把刘念道捆了个结实。刘念道大怒,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就在这时候,就在全院子的人把注意里集成在刘念道这里的时候,院子里拴的那匹马“唏溜溜”传来一声怪叫,声音凄厉,紧接着,从马肚子里传来一串小孩儿“呱呱”地哭声,尖利刺耳,在场所有人、包括刘念道在内,全都吓了一跳,人人脸色骤变!马肚子里有小孩儿哭声,这要是说起来,有点天方夜谭了,不过这却是千真万确的。这时候,院子里所有人扭头朝那匹马看去,就见那匹马这时候像喝醉了似的,四肢不稳,站在那里左摇右晃,没过一会儿,身子一歪,“噗嗵”一声,竟翻在了地上,翻倒的同时,从马肚子那里崩出了成串的肠子和血液,人群里几个妇女看到这一幕,同时发出“啊”地一声尖叫,又吓了众人一跳。随后,几个胆子稍大点儿的村民凑近了一看,在马肚子正下方的肚皮上,不知道啥时候出现一个海碗大小的血窟窿,肠子肚子混着血液,正从窟窿里咕咕地往外流。不大一会儿功夫,猩红的血液染红了马身下好大一片地方,这时候,那马还在呼哧呼哧喘着气,眼睛里哗哗往外淌眼泪,四条腿轻微地抽搐着,看样子十分痛苦,估计是活不成了。这一幕,顿时让整个院子里的人静了下来,人人脸色苍白、面面相觑。刘念道这时候也不骂了,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己那匹马,他小时候听刘义给他讲过不少发生在三王庄里的邪乎事儿,但是都没他现在遇上这事儿邪乎。过了好大一会儿,人群里一个模样毛愣的年轻人从别人手里要过一杆木叉,仗着胆子走到那匹马跟前,用木叉在马肚子上轻轻戳了两下。他这一戳不要紧,从那马肚子里又传来一串刺耳的小孩儿哭声,与此同时,从那血窟窿里“倏”地窜出一条血呼啦的东西,院子里所有人觉得眼前一花,还没等他们看清楚到底是啥,那东西已经窜到了院墙那里,在墙根儿原地游走几圈儿以后,纵身一跃,闪电一样从墙上翻了过去,引得院子里几个妇女再次大呼小叫。这时候,别说院子里这些村民没看清那是个啥,就连刘念道这种手疾的练家子,也没看清那东西到底是个啥,感觉上,那玩意儿大概有四五尺长,海碗口儿粗细,身体或是扁的、也或是圆的,好像没有脚,有条大尾巴,样子像蛇又像鱼。刘念道惊讶到了极点,心说,这些村民大半夜的不睡觉,难道就是为了这么个玩意儿,这到底是个啥?这时候,院子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河怪跑咧!”这么一喊,院子里的村民全都回了神儿,有几个反应快的,抄起手里的家伙什大叫着追了出去,其他村民见状,也反应了过来,纷纷举着火把、抄着农具,从大门那里追了出去。当然了,院里还有一小部分村民并没有追出去,他们拽着渔网押着刘念道。地上呢,还躺着四五个给刘念道打翻的村民,正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刘念道这时候“河怪”的嫌疑虽然排除了,但是打伤村民这笔账,他们还是要和刘念道清算的。刘念道再次挣扎起来,其成一个押着刘念道的年轻人,抬起手在刘念道身上捣了两拳,“再动,再动搥死你!”随后,年轻人扭头问院子里一个成年人,“爹,这货咋办咧?”成年人从身边一个村民手里拿过一支火把,凑到刘念道跟前,看了看刘念道,兀自疑惑地说了一句:“这年轻人,看着咋有点儿眼熟咧,好像在哪儿见过。”成年人看刘念道眼熟,刘念道看他也眼熟,还是刘念道眼尖,看了几眼,把成年人认了出来。这成年人不是别人,正是三王庄现任村长王老大的儿子王大河,年龄虽然比刘念道大了好多,但是论辈分,刘念道跟他平辈儿。刘念道立刻对成年人喊道:“大河哥,不认识我了么?我是秉守。”“啥?秉守……”王大河一听“秉守”俩字儿,立刻把眼珠子睁圆了,举着火把,隔着层层叠叠的渔网间隙朝刘念道脸上仔细一打量,紧跟着就是一跺脚,“哎哟,我的娘咧,还真是秉守,草鱼儿呀,赶紧咧赶紧咧,把恁秉守叔放开……”王大河这么一说,之前打了刘念道两拳的那个年轻人,愣了一下,扭头瞅了瞅刘念道。这年轻人是村长王老大的孙子,王大河的儿子,名叫王草鱼,年龄也在十八岁上下,和刘念道年纪相仿,不过刘念道足足比他大了一辈儿,他得管刘念道叫“叔”。王草鱼有点不大相信,一指刘念道,“爹,这……这货……是俺秉守叔?”王大河抬手在王草鱼脑袋上扇了一巴掌,“你个傻逑货,不是你秉守叔还能是谁……”说着,王大河好像又想起了啥,抬起脚,又在王草鱼身上踹了一脚,“刚才是你喊‘河妖在这儿’的吧,么看清人你就瞎咋呼,还不赶紧把恁秉守叔放开!”几个人赶紧给刘念道松了绑,刘念道活动了一下筋骨,王大河过来给刘念道陪了个笑脸,“秉守兄弟,误会呀,叫你受委屈咧,你啥时候回家咧?咋也不跟俺们说一声儿……”说着,王大河朝房门看了看,“兄弟呀,宣义叔来了么有?”刘念道这人,吃软不吃硬,见王大河给他赔笑脸,他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毕竟打伤了这么多村民,没着急回答王大河的话,从身上掏出一百两银票递给了王大河,“大河哥,兄弟我脾气不好,不该动手儿,这些钱,拿去给弟兄们看大夫吧。”王大河没接银票,“这……这都是小事儿,么事儿么事儿,俺就想知道,宣义叔跟你一块儿来了么有。”说着,又朝房门那里看了看。刘念道摇了摇。王大河脸色顿时一黯,显得很失望。刘念道问他,“大河哥,出啥事儿了,大半夜的村里这些人都是在干啥呢?”王大河叹了口气,“唉,干啥,抓河怪呗,院儿里这马是你的吧,你也看见咧,就是给河妖咬死的……走吧兄弟,到俺爹哪儿坐坐,让俺爹好好跟你说说。”说着,王大河一把拉住了刘念道的手。这时候,被刘念道打翻的那几个村民先后从地上爬了起来,所幸刘念道顾及刘义的面子,没下死手,都没伤到筋骨,不过这些人不但没怨刘念道,相反的,都过来给刘念道赔礼道歉。其实就是一场小误会,双方都有不对的地方,话说开了也就没事了。王大河让这些村民有伤的找村里大夫看伤,医药钱他付,没伤的,接着追赶河妖,众人闻言,一哄而散。王大河这时候拉着刘念道离开老宅子,朝村长家的方向走去。一边走,王大河一边说:“俺爹这几天,正想着到尉氏县找俺宣义叔回来帮忙咧,既然秉守兄弟来了,这下就好咧……”这个王大河,是现任村长王老大的长子,没跟王老大住在一起,成家以后就分了出去,不过刘义每次回来到王老大家串门儿的时候,都有这个王大河当陪客,所以王大河跟刘念道每年也都能见上几面,他们两个虽然年龄相差极大,却一直是称兄道弟。王大河的儿子,也就是叫王草鱼的那个年轻人,他没见过刘念道,只是常听王大河夸刘念道面如冠玉、貌若潘安,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刘奶奶说,刘念道的相貌随蔡清君,长得非常漂亮,静下来的时候,像个儒雅翩翩的书生,一袭长衫,风流倜傥。不过,动起来的时候,撸胳膊挽袖子,活像个土匪,打架不要命,特别狠。这时候现任的三王庄村长王老大,年龄也不算小了,六十岁出头,腿脚跑不动了,身体也不太好,也就没跟着村民们一起抓河怪,带领村民抓河怪的事儿,交给了长子王大河,他在家里等着信儿。王大河这时候意外地把刘念道拉进了家门,王老大非常高兴,也极其亲热,亲自下厨弄了几个菜,又拿出陈年老酒招待刘念道。二更天,晚上十点钟左右。王大河把刘念道领到王老大家里以后就出门追撵河怪了,家里就剩村长王老大和刘念道两个人。爷俩儿喝着酒,王老大把村子里闹“河怪”的事儿,从头到尾跟刘念道讲了一遍。从十岁起,开始跟刘义学这些抓鬼驱邪的手艺。在外人看来,刘念道聪明机灵,悟性极高,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抓鬼驱邪的本事,也应该学全了。因为刘义现在不在三王庄,这个时候的村长王老大,就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了刘念道身上。王老大跟刘念道说的这河妖的事儿,还要从半个月前的一天晚上说起。那天晚上,天儿挺热,三王庄里有个在河上靠摆渡为生的村民,名叫王三儿,因为天气炎热,这王三儿贪图河上有风、凉快,吃过晚饭以后又回到了船上,把船停在河里一片水流较缓的地方,把船篷两头儿的粗布遮帘儿撩开,迎着河风睡在了船篷里。睡到半夜,船篷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声,听着还挺瘆人,女人哭喊着求王三儿救命。王三儿立刻惊醒了,但是在他醒来的这一瞬间,女人的哭喊声突然跟着就停了,王三儿迷瞪着眼睛,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船篷外静悄悄的,一点声儿都没有,王三儿觉得自己可能做了个梦,也就没在意,翻了个身,继续睡觉。可是,等他刚刚睡着,耳朵眼儿里又听到那女人的哭喊,依旧哭喊着求他救命,女人这次还说,水里很冷。王三儿打了激灵,又醒了,但是女人的声音跟着又消失了。王三儿眨巴眨巴眼睛,心里纳闷儿,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又仔细听了听,船篷外还是静悄悄的,除了轻微的潺潺流水声,再没其它的。听了一会儿,王三儿在心里骂了一句,闭上眼睛接着再睡,可是,他这次再也睡不着了,在船篷里越躺越精神。想想刚才梦里那个女人的声音,王三儿觉得非常真实,不像是自己做的梦,于是心里忖摸着,保不齐河面上真有个女人落水了?话说这王三儿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到现在还打着光棍儿,对于女人落水这种事儿,他比谁都敏感,万一是个大闺女落水了呢,他这时候做件好人好事把大闺女救了起来,人家一看,这人不错,要以身相许,那他就不用再打光棍儿了。王三儿心里想的挺美,美滋滋的,鬼使神差地从船篷里爬了起来,点着船上的灯笼,提上灯笼出了船篷。船篷外面挺黑,王三儿提着灯笼朝河面照了照,河水里立刻映出出一个扭曲模糊的灯笼倒影,活像只鬼眼,看上去诡异森森的。王三儿借着灯笼光把蓬船附近这片水域来回瞅了瞅,河面上啥都没有,河水里黑乎乎、静悄悄的。王三儿顿时在心里骂自己白痴,想媳妇都想疯了,这大半夜的,哪儿来的大姑娘落水。(未完待续)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逆天铁骑国漫的世界不会真有人以为我也是大佬吧时代巨子我有一座山寨上古联盟之我真不是高人女总裁的超级高手我不想受欢迎啊我的团长李云龙
相邻小说
战神之争霸天下隋末争霸之我成了程咬金吾有千万分身 单手压诸神无敌,从十万分身开始掌舵者坠落超级大主簿黑雾之王烽火男儿行抗战游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