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
淑妃急忙退至一旁，神色恭敬之中还带着几分怯意。
看着淑妃退让，太后这才满意地笑了笑。
她走到杨茗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杨茗路伏在地上，低垂着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地面，心里却在怀疑。
太后还站在她面前做什么？
看她的架势，不像是来找她麻烦的，但是不是来找她的麻烦，那来这里做什么？只是为了来维护皇上的颜面？
可是这位太后啊，跟自己从来没有过好脸色，她就是再缺心眼儿，也不会觉得太后是来帮自己的。
“还愣着做什么，还想在这里继续挨打？”
见杨茗一直不动。
既不谢恩又不起身，太后脸上挂着几分掖揄的笑。
杨茗被笑得心里直发毛。
急忙起身，想谢恩，张了几次口，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说不出来，只能行一个礼，算是回应。
太后扬了扬下巴，自鼻子里哼出一声。看了看杨茗，又看了看淑妃。
自她叫起杨茗之后，淑妃就一直站在一旁，低着头，殷红的嘴唇轻轻地抿着。看得出来，她的心情不是特别好。
“既然如此，哀家就把杨总管带走了。”太后微微侧头，轻蔑地看着淑妃，语气淡漠而无情，“白茶，通知皇上与皇后，将这里的事情告诉两位。”
白茶行礼称是。
“走吧，杨总管。”太后说罢，也懒得在这里继续耽搁时间了。
她转身欲走，走到门口，却发现杨茗没有跟上来。太后敛了敛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问道。
杨茗不敢迟疑，但是小六子还没有被放开，她不能走。
走到太后面前，跪下，朝着太后磕了个头，然后祈求地望着太后，目光不时地往小六子身上瞟去。
太后哪里能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冷冷地笑道：“你想救他？”
当然！
杨茗直点头。
“那好，跟着哀家走，这人，哀家一并带走了。”太后伸出手指，朝着小六子的方向点了点，开口，冲着淑妃要了这人。
太后亲自开了口，淑妃就是再不肯，那也不能拒绝。
只能点头，任由太后将杨茗与小六子带走。
走出文淑宫，太后侧看了眼小六子。
小六子额头的皮完全磕破了，丝丝血迹顺着额头流下来，看起来凄惨极了。
“你回去吧，别在宫里乱转，冲撞了谁你就是十条小命也赔不起。”太后声音极冷，带着几分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性。
小六子被吓得缩了一下。
太后说得对，但是他又不放心他师傅。
太后不喜欢他师傅，现在太后将人要走，天知道太后会怎么对付他师傅。
见小六子不肯走，太后忍不住失笑。
“你这个小太监，倒是挺有心的。”
一听到太后说起这事，杨茗的心立刻警觉起来。
太后又想做什么？！
她急忙冲着太后磕头，张了张嘴，几次开口，却都只能勉强说出几个声音。破碎不堪，根本听不出她究竟在说什么。
但是太后却是听懂了。
太后嘴角不着痕迹地扬起，唇角的弧度凉薄而危险。
“小六子，给哀家滚回去，头上的伤没恢复之前，不必出来碍哀家的眼。”太后目光直勾地看着杨茗。
说出来的话却是让所有人都愣了愣。
太后刚才说了什么？
她说……滚？？
他们没听错吧！
这还是他们那个高贵如牡丹，气质华贵而雍容的太后吗？
不仅是他们震惊到了，连杨茗都震惊了一下。
不可思议地看了太后一眼。
一抬头，正好对上太后似笑非笑的眼神，杨茗头皮一紧，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再与她对视。
“走吧，杨总管。”太后眼中的情绪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是他们的错觉一般。
看着太后率先走了，杨茗认命地跟在太后身后，往仁寿宫走去。
淑妃目送他们走远，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娘娘。”侍玉自外面回来，远远地，看到淑妃站在殿门口，一脸阴鸷。侍玉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看淑妃这表情，她觉得，应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了，“外面风寒，娘娘还是进去吧。”
淑妃看了侍玉一眼。
由着她扶着自己入了室内。
将宫人全部潜散，佑大的内室只剩下淑妃与侍玉。
“娘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方才她去了巧贵人玊言宫，回来的路上听说太后来了，等她回到文淑宫，太后已经走远。
淑妃半倚在软榻上，眼睛里光芒闪了又闪。
听到侍玉的话，她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想起刚才太后说的话，还有方才发生的事情，她的心里就一阵阵的后怕。
杨总管是皇上的人，无论是发生了什么事，都轮不到她来管教。现在她越俎代庖，若是皇上知道了，肯定会处罚她的。
淑妃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次，侍玉一听，也是心头一紧。
若是皇上动了怒，只怕这后果，不会太好。
“娘娘，不如……我们先去向皇上请罪吧。”侍玉想了想，总算是想出了一个主意，“我们先去给皇上请罪，皇上若真是有气，只怕也会看到娘娘这么知书达理的份儿上，肯定不会处罚娘娘了。”
“如此，可以？”淑妃道。
侍玉道：“可以试试。但是若是不去，只怕到时候会落个下风，于我们更加不利。”
“那好，那本宫现在就去找皇上。”
说做就做，淑妃赶紧换了衣服，急急忙忙往御书房走。
她这是去请罪的，所以不宜穿得太过招摇。侍玉给她选了一身素淡的衣服，头上饰物不多，单用了一枚碧玉钗子束着。面施轻黛，娥眉浅点，口未施朱，也不招车驾，两人徒步往御书房走。
来到御书房外。
今日守在殿外的是王公公。
“王公公，淑妃娘娘特来求见皇上，还请王公公通报一声。”侍玉道。
王中礼飞快地看了两人一眼，怕被人察觉，又极快地将目光收回。他道：“娘娘请稍候。”
淑妃点头，安静地跪下，不声不响地跪在门口，等候着皇上的召见。
王中礼入得内殿，还没有开口就被惠帝打断。
“可是淑妃来了？”惠帝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
王中礼笑笑，道：“回皇上，确实是淑妃娘娘来了。娘娘正跪在门口，可要召见？”
“不必，让她候着吧。”惠帝不为所动，继续看着奏章。
在淑妃来之前，白茶就已经将所有事情经过与惠帝说了一次。
惠帝不在乎杨茗怎么样，但是他在乎自己的脸面。
淑妃如此作为，直接越过他，将杨茗私下扣在文淑殿里动用私用。说是打的杨茗，实际上打的却是他皇帝的脸面。
他皇帝的脸面最是重要，哪怕她是自己最宠幸的妃子，那也休想凌架于他，妄想在他头上动土！
既然人已经到了，那就先让她在外面好好反省反省。
太后将杨茗带回仁寿宫，自入了殿，杨茗的心就没有一刻平息过。
只见太后将她带了回来，便一直没有给过她一句话。不论是回去，还是留下，亦或是处罚，还是其他，什么话都没有，只是任由他站在殿里。
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流连，看得杨茗浑身直发麻。
白茶回来了一次，太后与她耳语了两句，她又出去了。等她再次出现的时候，身后跟了一位胡子苍白的太医。
杨茗不知道这人是来干嘛的，只能低着头，装空气。
谁知道，太后忽然一抬手，指着杨茗，道：“给他看看。”
“？”
杨茗有些懵。
所以，这位太医是太后请来，特意来给自己看伤的？
太医也是愣了愣，二话不说，转身给杨茗看伤。
杨茗谢了恩，听话地坐到一旁，让太医给他看伤。太医将她的脸看了好几次，开了些药方，又拿了两只瓷瓶。
交待了用处与用法，才退了下去。
“杨总管。”太后看着他，双手交叠置于膝上，道，“你过来。”
杨茗不知道太后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只能先顺着她的意思来。听话地走到太后跟前，跪坐在脚榻旁。
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神请安。
太后伸出手指，捏住杨茗的下巴，强迫他把头抬起来。
杨茗心里一阵阵地发冷。
所以，这太后是怎么回事？
她的眼眸忍不住闪了闪，虽然她已经尽力去掩饰了，还是让太后察觉了。
太后心里暗暗一笑。
自白茶手里将瓷瓶接过来，亲自挖了点药，给杨茗抹起药来。
“！”
杨茗心里一阵震惊，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太后。
她连自己的情绪都忘记掩饰了，吃惊地望着太后。
太后手指温温地，轻轻地在她的脸颊上来回揉擦着，将指尖冰凉的药泥揉化。
“把你的目光收回去。”太后看也不看她，只是专心致至地揉着药，“再看，哀家就……对你不客气了。”太后眼眸微微眯了起来，带着几分危险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