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茗一行人立于坝边的小山坡上。
之前鼓子坝便被开了小半个口子,现在那小半个口子直接变成了大半个。
“该死!”杨茗脸色铁青。
鼓子坝里的水量虽比不上江心大坝水量大,但是按现在这个情况,冲毁一个小小的百果县绰绰有余!
“安乔那边情况如何了?”杨茗问道。
阿泽说:“刚来人通报,他们已经将人手组织起来,材料也准备好了,正往这边赶。但是大路泥泞,小路崎岖,只怕没那么快。”
杨茗抿了抿唇,目光在四周搜索着。
一时间,一种无力感在她心头升腾。
她手中没有材料,根本无法将缺口堵住。
现在这大坝的水还在往外倾泻,滚滚而去。
“不成,不能让大坝就这么流着,再这么下去,别说百果县了,就是其他几个县都得再次受灾。”
杨茗思来想去,都觉得不能坐以待毙。
她烦燥地在原地转了几圈,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走着走着,阿泽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道:“这里石头不少。”
“?”
杨茗脚步一顿,寻着阿泽的目光望去。
只见四周确实有不少山石,虽然不够……
杨茗咬了咬牙,道:“先就用这些,能够堵多少就堵多少。”能够少一点,下游的灾情就小一点。
“动手。”阿泽一声令下,他带来的那些手下立刻动了起来。
杨茗也没闲着,加入了进去。
杨茗既然动手了,阿泽也不放心让她单独去,紧紧地跟在她身边。
偶尔脚滑一下,不时手抖一下,阿泽便立刻护了过来,生怕她出一点事。
杨茗看着阿泽这么紧张自己的劲儿,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在升腾。
只是片刻便被压了下去。
救灾要紧,其他压后。
安乔与司马追紧赶慢赶赶了过来,看到那些浑身跟泥水猴子似的杨茗一行人,连口气都不喘,直接动手救灾。
他们忙碌了一整夜,一整夜没有一个人吵着累,个个拼了命的去做。
总算在天亮时分将鼓子坝的口子堵住。
杨茗看着已经堵住的口子,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身体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阿泽看见她累到脱力,凑了过来,将人揽起来,放到肩头靠着。
杨茗有心挪开,却连动只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其他人也累得不轻,一时间,山谷间呼噜声震天响。
“茗儿,累坏了吧?睡一会儿,我在你身边。”阿泽的声音里也透着浓重的疲惫,说话的语气依旧温柔。
轻轻地将杨茗揽到怀里,两人靠在树杆上,沉沉地睡了去。
这一睡,就睡了一个时辰。
不是杨茗不想再睡,而是眼下情况紧急,她实在是睡不着。
而且她的情况特殊,虽然有阿泽在,她要略安心一些,但是还是觉得不太放心。毕竟这家伙的一举一动,都透着亲眤,若是让人看久了,肯定会怀疑。
谁知她刚睁眼,耳边就响起了阿泽的声音。
“醒了?”阿泽的声音清冽,一点不像刚睡醒的人。
杨茗诧异了一下。
这人什么时候醒的?
估计都没怎么睡吧。
杨茗面上淡然,点了点头,十分自然地自阿泽的怀里坐起来,道:“多谢。”
阿泽看着空了的怀抱,有些意犹未尽地抿了下唇,却也回道:“无碍。”
他们醒得早,阿泽的手下与安乔也接二连三的醒了,只剩下司马追这个书生,还有那些临时组织起来的青壮年还在睡。
杨茗也没有吵他们,只是将司马追叫醒,吩咐了两句,便去找贺子衍了。
“你们现在走吧。”走到半路,思考了良久的杨茗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贺子衍不简单,他怕阿泽跟贺子衍相处久了,会对彼此熟悉。
到时候阿泽回了宫,若是在御前走动,难免会碰面。到时候叫人认了出来,那可大大不妙。
杨茗的心思瞒不过阿泽。
见她在担心自己,心里一暖。
看来这人也不是那么的无情嘛。
“怎么,你在担心我?”阿泽低低地笑着,问道。
被人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心思,杨茗脸上微微有些发烫,不自然地别开了脸。杨茗没好气地道:“谁担心你了,不过是怕被你连累罢了。”话是这么说,可是这语气里怎么听怎么都透着一股心虚。
阿泽也不拆穿她,眼中笑意浓烈。
“好,那就当是怕被我连累了吧。”
杨茗:“……”
什么叫有“就当是”?
她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还就当?当他自己多大脸?
白了阿泽一眼,杨茗呛道:“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阿泽依旧笑得温柔而宠溺。
这一幕落在阿泽手下的眼里,简直可称之为惊悚。
他们的主子,那个杀人不眨眼,冷心冷血的主子,竟然还能够笑得这么的……温柔?
他们没眼瞎吧?没眼瞎的对吧。
不。
好像已经有点眼瞎了。
众人默默地将目光收回,莫名觉得前面这两人在一起的画面,有些晃眼……
司马追自昨晚便安排了人去寻贺子衍,直到凌晨,才碰上面。
不是他们无能,而是因为贺子衍他们藏身之处实在不好找。再加上大水汤汤(shang shang),他们想过去,就得涉水。
水势湍急,他们下了几次水,都无功而返,只能等到天边透出青灰色时,水势才稍稍缓了些,这才可以涉水而行。
直至天明,两边方才接上头。
贺子衍询问了些灾情,看着水势大减,心里稍安。
心情却一点都不平静。
昨天黄昏之时,大水突然袭来,他们本就受灾严重的灾民们,此时又是折损大半。他想救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大水冲走。
此时他站在山间,目光沉沉浮浮,凝视着下方的平地。
在那里,曾经是热闹的村庄县城。
此时却被夷为平地。
“清竹,去迎一迎杨总管。”贺子衍站了一会儿,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清竹怔了一下,诧异地问道:“主子怎么知道杨茗会来?”
“会的,去吧。”贺子衍轻声说了一句,似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叮嘱了一句,“杨总管乃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言行间恭敬些,莫要失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