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你走, 以后都别来了！”小孩背过身子，胖嘟嘟的，小萝卜一样。
徐燕舟并无此意, 这是梦中, 怎么会让他读书，就是以后, 也要等三岁启蒙之后再读。
徐燕舟道：“元元，不是让你读书, 是给你起名字。”
元元耳朵动了动，回过头问：“我叫圆圆？”
徐燕舟点点头, “这是小名，以后有大名，等你及冠还有有字。”
元元：“太圆了，显得我很胖一样，我明明是个瘦子。”
徐燕舟：“……”
可能是孩子在娘胎里吃得好，这么看一点都不瘦, 一个小矮墩, 看着倒是可爱。
徐燕舟道：“不是那个圆，是元元归始终的元。”
“元元归始终又是哪个元？”
小孩没读过书, 不识字也不认识诗句。
徐燕舟捡了根树枝, 把诗句写在地上, “就是这个元。”
元元问：“这个是哪个？”
徐燕舟：“……”
徐燕舟想，他读书不好，不能要求孩子读书好, 他温声细语道：“最前面两个字是元。”
“这是我和你娘给你起的名字……”
元元脸上露出一点笑，小脸红扑扑的，“娘起的, 你早说呀，元元，真好听，我就叫元元了。”
“……”
元元把身子正过来，“我都有名字了，你还带书做什么！”
徐燕舟深吸一口气，“元元是小名，还要起大名。”
“我要娘亲给我起！”
“你吃得多，你娘怀你辛苦，起名字这种小事就不麻烦她，你自己看，喜欢哪一个。”徐燕舟把书摊开，“挑个自己喜欢的。”
黑漆漆一片，元元一个都不认识，“你这样好随便啊，你应该想出几十个名字，然后让我挑个喜欢的。”
徐燕舟想一个都费劲。
“快挑，不然爹爹给你起。”
“那还是别了，我自己挑。”元元把书翻了翻。
徐燕舟带来的有《诗经》《楚辞》，厚厚两本，元元翻来翻去，白嫩嫩的手指一指，“我要叫这个！”
徐燕舟皱着眉看了看，元元指了一句——彼茁者蓬，壹发五豵，于嗟乎驺虞！
徐燕舟道：“你要叫哪个字？”
元元掰着手指数数，“我全叫！”徐燕舟头有些疼，“不能全叫，只能叫一个。”
元元仰着小脑袋，“为什么？”
徐燕舟：“……没有为什么，每个人都只能叫一个。”
“那我叫这个。”元元指着“豵”字说。
徐燕舟都不认识这个字，以后怎么喊儿子，“不行，这个字比划太多。”
“你怎么这么事多，到底是我起名字，还是你起名字，你要是想起，你自己起。”元元板着一张小脸。
徐燕舟一点办法都没有，纵然是元元自己选，也不能瞎选。
徐燕舟道：“元元……”
“不然我叫爹爹吧，这个总行了吧，两个不行，我就叫一个，我叫爹。”元元挥挥手，多大点事，就这么定了，我叫爹。”
元元道：“你们喊小名，别人喊大名，都喊我爹。”
徐燕舟把孩子打了一顿，他还觉得自己下手太轻，打少了。
徐燕舟梦醒了，脑仁儿还嗡嗡地疼，他还记得梦中的内容，他去书架那了本诗经，把那页翻出来，又查查“豵”字的意思。
徐燕舟：“……”
是小猪。
徐燕舟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还好他没答应。
白日，徐燕舟处理完政事，回未央宫和顾妙说话。
太医刚诊完脉，徐燕舟仔细询问。
一切都好，只是顾妙这些日子吃得多，要少吃些，以免孩子太大，不好生。
所以平日里甜的糕点，蜂蜜水都没有了。
顾妙爱吃甜的，在玉溪山的时候喜欢苹果和蜂蜜水，还爱吃种的瓜果葡萄，她饿的快，所以不知不觉就吃多了。
顾妙拖着下巴，坐在窗边，徐燕舟伸手揉揉顾妙的脑袋，“若不是怀孕，就不会担心吃多吃少的事，怪我。”
顾妙道：“又不怪你，你平时还能管着些，你上朝去御书房，就没人敢管了。”
顾妙是皇后，又怀着身孕，没人敢说没人敢劝。
顾妙也不想太胖，不然以后就丑了。
徐燕舟坐到顾妙旁边，把人揽到怀里，“阿妙……我总是梦见那个孩子。”
已经好多次了，第一次徐燕舟使劲记孩子的脸，后来梦见的次数越来越多。
徐燕舟道：“我梦见给他起名字，拿了两本书让他自己翻，他给自己起名叫猪。”
顾妙：“……”
徐燕舟又道：“我说这个不行，他说叫爹，以后谁喊他，就喊爹。”
“……”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晚刚说了名字的事，徐燕舟梦见孩子也正常。
只是这梦也太好笑了些。
顾妙道：“怎么那么小，鬼点子就这么多，也不知道像谁。”
徐燕舟为人正直，徐幼薇人赤诚，徐燕南聪慧可爱，兴许只是在徐燕舟梦里这样，平时乖得很呢。
徐燕舟道：“反正不像我，我打了他屁股，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想这种鬼点子。”
顾妙从没梦见过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乖，也不闹人，徐燕舟怎么就打他。
顾妙：“那他以后不进你的梦怎么办？”
徐燕舟沉默片刻，“我是他爹，就打了几下屁股，他犯不着和我生气，这是我的梦，梦不梦到他是我说了算的。”
“阿妙，孩子不能惯着，我没下重手，就拍了三下。”
小孩邪乎，叫的厉害了些。
徐燕舟道：“放心吧。”
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顾妙听。
徐燕舟想，孩子懂事，来烦他这个当爹的，所以不会找顾妙。
他也问过太医，做梦是因为思虑太重，孩子那么大点，哪里会托梦。
可是当晚，徐燕舟一夜无梦。
徐燕舟并不是日日梦见元元，所以没有当回事，可是醒来的顾妙目光幽怨，“我梦见元元了，那么高一点，眼睛都哭红了。”
徐燕舟：“！”
小屁孩气性怎么这么大！
徐燕舟道：“我真的没用力，你看，我摸都是轻轻的摸……”
顾妙：“你去上朝吧，不想理你。”
顾妙翻了个身，背对着徐燕舟，朝堂的事要忙，时间过得快，等天一暖和，就要春种。
将军府种的麦子花生也该收了，顾妙还要回趟将军府。
徐燕舟手足无措，他喊了一声，“阿妙……”
顾妙道：“你还不去上朝。”
徐燕舟从前一直想，为何孩子不入顾妙的梦，想来想去只能是孩子心疼顾妙，想让娘亲睡个好觉。
他又没有欺负人，只是轻拍了几下，就来娘这里告黑状，长大后还了得。
兴许顾妙是日有所思，他昨日若不说梦中的事，顾妙兴许……不，肯定梦不到。徐燕舟道：“那我先去上朝，你若是生气，就冲我撒，别气着自己。”
黑锅他也认了。
顾妙脑子里还是那个小哭包抿着唇流泪的样子。
小小的人儿，冲着她伸手要抱，“娘亲，爹爹打我痛痛，你抱抱我。”
顾妙一下就把孩子抱到怀里，小孩儿软软呼呼，哭得一抽一抽的，鼻尖通红。
顾妙抱着孩子哄着，“元元不哭了，娘给你揉揉。”
小孩一下跳了出去，他那么大了，怎么能让娘亲揉屁股，“我，本来能忍得，也不知道爹爹为什么要打我，他要我自己给自己选名字，我想叫爹爹，有什么错，他也没说不能叫啊……”
顾妙想，千错万错，都是徐燕舟的错，孩子有什么错。
“不是元元的错，是你爹的错，他会知错的。”顾妙把孩子哄好了，心里的气却没消。
睡醒看见徐燕舟，还一肚子气。
且不说是谁对谁错，梦里还要打孩子屁股，就不能好好说吗。
朝堂之上，徐燕舟处理好政事，就退朝回宫。
一路上，他总觉得这事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虽不知梦里孩子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无外乎哭鼻子抱委屈。
多大了，还哭。
徐燕舟鄙视完，恍惚间记起在玉溪山的时候，那时他身体不好，只要咳两声，顾妙就紧张心疼地不行。
“……”
越是说不疼，顾妙就越心疼，他没少借着这个抱人亲近人。
“……”
徐燕舟想，真不亏是他的儿子。
徐燕舟回到未央宫，二话不说先认错，把顾妙哄回来再说。
徐燕舟：“我若能再梦见他，我跟他道歉。”
顾妙道：“孩子就在这儿，为什么要去梦里道歉。”
徐燕舟看着顾妙的小腹，在屋里穿的少，可坐着也看不出来，不如侧躺着明显，他抿唇笑了笑，然后蹲下来，轻声道：“元元，爹爹错了，爹爹不应该打你屁股，爹爹跟你道歉，你原谅爹爹好不好。”
徐燕舟说完，望着顾妙道：“阿妙，怎么才能知道元元有没有原谅我？”
顾妙说：“那要到梦里才知道。”
书中说，怀孕中的妇人喜怒无常，毫无道理可言，原来是真的。
徐燕舟：“好，那我去梦里问问。”
徐燕舟盼着孩子，开始盼着孩子到来，现在盼着孩子降生。
可若孩子真的生下来，长那么高那么大，会哭会告状，家里还有他的地方吗。
是不是以后还会缠着顾妙，让他去书房睡。
以后顾妙不想那什么，随便找个理由就行了。
徐燕舟面色深沉，他不想梦见孩子了，小豆丁，老老实实长大就行了。
顾妙道：“那还差不多，无论是男孩女孩，你要一视同仁，讲道理，不能动手。”
徐燕舟连连点头。
当晚，徐燕舟没做梦，顾妙梦见孩子委屈巴巴跟她说：“娘亲，爹爹为什么不见我，是不是元元惹爹爹生气了？”
顾妙道：“不是，元元这么乖，是你爹的错。”
早上醒来，顾妙问徐燕舟：“你是不是不想梦见元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