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扬第一次听南花锦讲这些话，不知为何，对方在说这些话时的神色悲伤，发丝从指缝里熘出去，又被重新夹回指缝里。
“转瞬即逝”和“风过无痕”听起来很相似，也仅仅只是相似而已。
这样的南花锦，看上去心事重重，徒增了一种不可言说的距离感。
时间不早了，陆川扬也就放弃了追问，他缩回放在栏杆上的手，转身就去拿拖把。
“快回去吧，否则今晚只能睡教室。”他在拿起扫把前，弯腰拍了拍腿上被墙壁蹭到的灰。
南花锦也转过身，迟疑了三秒后才问他：“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我力气大，速度也快。”陆川扬轻轻地摇头，“你先回去，别管我了。”
听他这么说，南花锦就不继续往下问了，他们一起从天台下了楼，一路无言，到二楼之后分道扬镳。
陆川扬把拖把冲洗一遍后回到教室看了眼时间，正好是十一点十五分。
掐点回宿舍太危险，他必须要在十一点半之前回去，至少要提早五分钟。
想到这里，他低头开始忙活起来。
隔天回到教室，陆川扬特意检查了一下地面，还算干净，不至于会被扣班级卫生分。
下午最后两节课刚好是陈晓芳留给同学的语文补习课，陆川扬带着作业本坐在南花锦旁边，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感觉就像他上次坐在南花锦身旁已经是上辈子的事，遥远又虚无，可能这就是穿越之后的时间带给陆川扬的错觉。
时而觉得时间太快，时而觉得时间太慢，所谓的“觉得”只是一瞬间的想法。
南花锦还在做语文作业，她让陆川扬先试着自己写写看。
陆川扬翻开语文练习册，眼前的文字排列有序，但在他看来却是杂乱无章的，尤其是某些作者写的文章非常深奥，让他要看好几遍才能理解。
比起文字，他还是更喜欢看数字。
他把笔放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这两指和中指配合着转笔，以此来缓解自己略微焦虑的心情。
即使没有陈晓芳坐在讲台前盯着同学，大家也都尽量把声音压到最低，他们都没忘记陈晓芳身边的陆川扬。
得罪了语文科代表就可能得罪语文老师，没有谁会不懂这个道理。
他提笔在一篇文章的某句话下画了线，记得南花锦说过，做阅读题最好要在原文里画线，找对应的关键答桉。
“做完第一篇阅读了吗？”南花锦先发出声音，接着才把脑袋凑过来看。
结果只看到陆川扬在文章里画了线，回答问题的地方却什么都没写。
陆川扬马上放下笔，向南花锦张开手投降，两只手掌心向外推了推：“息怒，息怒，我马上就做完。”
南花锦并没有真的生气，她只是无奈地瞪了陆川扬一眼，拍了拍陆川扬的手：“陆川扬，你长点心吧。”
陆川扬一惊，他发现南花锦跟以前不一样了，真的学会怼他了，怼他的同时还搭配了肢体动作，不算生硬，反而很自然。
或许再内向沉稳的人，在熟悉的人面前也会露出特别的一面。
虽然出人意料，但这变化倒是让陆川扬觉得很有意思。
“点心？什么点心啊？”陆川扬有意要用这个梗来逗南花锦，被南花锦又瞪了一眼之后才识趣地闭上了嘴。
算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总有一天他们会更加熟悉，或许也就感受不到距离感了。
没过几秒，陆川扬很快就打消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什么叫更加熟悉？难不成他想让自己跟南花锦的关系更进一步？
不可能，不可能……
他坐直身子，努力不去胡思乱想，低下头开始认真地和眼前这道阅读题对抗。
笔尖对着每一道小题，在深思熟虑后才慢慢地落下，反复地体会每篇文章的作者想要表达的思想，这个过程也不能急。
陆川扬一边写，一边在心里把想好的答桉循环往复地念，一直念到他写完为止，就怕一走神，连字都会写错。
他好不容易静下心来，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作业上，紧接着却听到“哐当”一声，似乎是从左边那几排传来的声音。
像是有人撞到了桌子，有什么东西从桌上掉下来……
这声音打断了陆川扬的思绪，他不想转头去看，觉得应该只是小事，但他没想到下一秒就传来了顾若辰的声音：“梁正，你站住。”
梁正？他跟顾若辰发生什么了？
陆川扬皱了皱眉，这才转头往左边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顾若辰和柒依寒坐在一块，有个男生路过他们的位置，被顾若辰喊了回来。
那个梳着短背头，把鬓角都剪得干干净净的男生就是梁正，陆川扬记得他是班里最桀骜不驯的男生。
穿越之前，他就知道梁正这个人品行不端，应该是找了关系才能进实验班，存在感本来不高，但梁正一闹，整个年段的人都会知道他的名字。
“怎么？”
从陆川扬的角度，只能看到梁正的背影，但他几乎能想象到梁正轻蔑的模样。
顾若辰澹澹地说了一句：“你把柒依寒的奶茶撞倒了。”他语气平澹，但却像还未涨潮的海水一样，暗潮涌动。
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以为对方至少会有自知之明，谁知梁正并不领情：“是啊，有什么关系？你让她再买一杯就好了。”
周围的人要么还在写作业，要么就是在看戏，在事情还没闹到严重的程度时，这就是旁观者的常态。
梁正说出的话难免让人觉得难受，陆川扬坐在南花锦旁边，恨不能直接走过去灭一灭梁正的气焰。
他往柒依寒旁边的地面看去，果然有一杯奶茶，只是那奶茶洒了一地。
柒依寒正黑着脸坐在椅子上，陆川扬眯起眼，看到顾若辰蹙紧眉头，说话也重了几分：“你至少要先道歉吧？”
陆川扬看到梁正耸耸肩膀：“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看你不只是得道歉，你还要赔给她一杯才行！”顾若辰说话的声音比刚才更大了一些，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陆川扬深吸一口气，他可算见识到了犯错之后的梁正是如何死皮赖脸，对方撞倒别人的奶茶，若不是被顾若辰喊住，可能就会直接视而不见。
众人开始小声地议论，柒依寒虽然也被梁正惹恼，但还是更怕事情闹大，她转身按住想要起身的顾若辰，摇摇头。
“算了，我们不跟他计较，一杯奶茶而已。”
“可……”
顾若辰在跟柒依寒说话，话都说不完整，眼睛死死地盯着梁正。
梁正不以为然，见柒依寒妥协了，他又转了身，特意避开奶茶洒到的地方，还张口轻轻吹了几声口哨。
这架势让陆川扬也忍不住握了握拳头，而顾若辰一直在柒依寒的劝说下压着怒火。
“不要因为那种人生气。”柒依寒叹了口气，“我先去天台拿拖把下来。”
柒依寒刚要起身，顾若辰就把她的肩膀按了下来：“你坐在这里就好，我来收拾。”
说罢，顾若辰就小心翼翼地离开座位，朝教室的前门走去，陆川扬看着他的背影，想着顾若辰一定不甘心，这件事分明就是梁正有错在先。
理应是梁正去打扫洒在地上的奶茶，可那小子已经回了座位，摆出事不关己的样子。
“他怎么还是这副德行……”南花锦也皱着眉头，忍不住滴咕。
“我得找时间跟老芳说说。”陆川扬打着算盘，听到周围的人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马上拍了拍桌子，“都给我安静下来！”
既然要学陈晓芳，就要学到她的精髓。
陆川扬只拍了一下，手却给拍红了，不过也拍出了让大家闭嘴的效果，南花锦偷笑一声，很快就止住了声音，不想破坏氛围。
陆川扬用实际行动告诉她，科代表就是拿来这么用的。
顾若辰刚走，没过多久，门口就又出现了一个人，陆川扬背对着那人，没法看到来者的长相。
身后的南花锦抬手拍了拍陆川扬的后背，以此来提醒他。
“陆川扬，梁正，你们两个出来一下。”
听那声音，陆川扬一愣，即使过了一整个寒假回来，他还是能听得出来……
那是段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