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回答我，反而化被动为主动，反问着我。
“你是以泽的人？”他看着我缓缓言道。
以泽？他的人？
我看着他，抓住了重点，原来我的美人计没有奏效，反而是小哑巴起了作用。
“唔，算的上见过几面，但是说是他的人？就言重了”，在短暂的犹豫后，我缓缓说道。
只见眼前男子浅浅的笑了，笑得有些意味不明，我看着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将手中紧紧攥着香囊放到了我的手中。
我看着手中的香囊，原来是它。
那是苍岭山之上，从小哑巴给我的襦裙中，无意间掉了出来，我在地上发现的那个香囊。
此刻那个香囊圆滚滚的，估计是跟着我在那池子里面，泡了一圈，像是浸了不少水。
反倒是这样，更显得外面绣着的紫色海棠越发灼灼其华，那一簇一簇的海棠缠绕在那小小的香囊中，妩媚生姿。
我将鼻子凑过去，闻了一下，还是幽幽兰花香，未曾改变，不得不说太子的东西是真的好，这一点是母庸置疑的。
他背过身，一步一步走得十分缓慢，像是第一次走路，有些不适应一样。
我看着走在前方的他，他并没有穿鞋，光着脚踏在红色的木制地板上，长长的寝衣脱在后面，双腿芊长。
“先出去吧，这里有些潮湿了”，只听见外面清冽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
我后知后觉，走出内室，一阵胆战瑟缩，不是因为紧张，是因为那是真的冷。
我每走一步，就是一寸的不适，衣服上都是刚刚池子里面的水，此刻不同于刚刚的蒙蒙热气，它现在已经是彻底的凉意，从上到下，每一处与皮肤接壤的地方，此刻无一不正黏湖湖的沾在我的身体上。
在这萧瑟的秋里，再加一旁的窗户并没有关上，我往外面走去，秋风鼓鼓向我袭来，吹得我直哆嗦。
在没有一丝丝的意外之下，我打了个喷嚏，是真的冷。
见我如此，他的嗓音也柔和了起来。
“衣服已经命人备好了，”一阵好听的清亮嗓音从我正前方传来。
我看见那清冷王爷坐在四方的茶桌上，纳兰吐气，品茗着娟娟新茶，碧螺春的蒸腾雾气丝丝缕缕，与他的眉眼缭乱在一起，可谓是惊为天人，让我叹为观止。
可是他连头也不曾抬头看我，甚至连余光也未曾给我一眼，看来这王爷不近女色应该不是传闻了。
我走向前去，将那衣裙抱着，有些不知所措，他难道不应该避让一下吗？
这可怎么让我好意思换，但这里毕竟是王府啊，此处毕竟是他的居所，我又怎么好意思将人家赶出去。
于是，在犹豫许久后，我缓缓走到后面的内室，隔着一道屏风，褪下了那锦袍和湿透的衣物。
然而这时候我又苦恼了，当我穿上心衣和中衣后，这服饰太过于缭乱，导致我有些不知所措，而之前的我根本没有机会，也从未穿过如此庞杂繁琐的衣物。
我看着那架子上还有许多系带，加上朦胧纱裙，石榴裙…到底是先穿哪一样呢，我打量着眼前像小山堆一样高的衣裙，我苦恼了。
见我许久没有动静，我听到外面人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我回头，看见了那妖孽王爷。
只见他挑了挑眉，“怎么，不会？”
我点了点头，眨巴眨巴着大眼睛，我瞧见他笑了，是发自内心的会心一笑。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唇瓣红润，十分勾人，眼中闪着细碎的光芒，直勾勾的打量着我。
再加上他穿着一声殷红色的寝衣，松松垮垮，唯独腰间的系带恰到好处的缠绕着，勾勒出完好的身形，这样的人，为什么长安城中的女子会选择趋之若鹜，避之不及呢？
不行，这么好的王爷，一定要先下手为强，永绝后患，可是他万一真的要是不举呢？
毕竟他早已是及冠之年，要是像平常王公贵臣在他这个年纪只怕已经是妻妾成群了，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连孩子都有了。
可是为什么他如此别具一格，王府的后院空空荡荡，到现在也未谈婚嫁之事？
当今太后并不是他的生母，因此自然也不会在意他，再加上他声名远播，不举残疾的名声在长安城中传的沸沸扬扬，那皇帝又怎好意思亲自揭开他的伤口，说道娶妻生子的事情呢？
就算不举又如何？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我许蔻蔻有信心拿下他，今晚就可以爬上他的床。
我看着他走向我，低头看着那一堆已经被我搅成一团乱麻的衣服。
他弯下身，慢条斯理整理好一边的衣裙，剥茧抽丝，查探着，许久才拿着一条石榴裙在我面前比对。
他微挑眉头，暗示我走过去，我明明知道这样不对，却还是被他眼神蛊惑，被他的貌美折服，被他的温润击溃，我走向了他。
他一件一件给穿好了衣服，其间，我会时不时触碰到他的光滑细腻的肌肤，会看到他弯身低头不经意间乍现的锁骨已经背后的蝴蝶骨，会闻到他身上澹澹的幽兰香夹杂着高贵自持的檀香，这导致我整个人都充斥着独属于他的香，他席卷了我，席卷了一个不谙世事的我。
“蔻蔻是吗？王府中清冷孤僻，你可愿意常来来此走动，与我作陪，”他在我边吹气如兰，我提了一口气，呼吸凝滞，他的想法，我不言而喻。
他为何会知晓我的小字，我看着手中鼓鼓的香囊，上面不知何时绣上了歪歪扭扭的两个字，上面正是我的名字，难不成是芍沫怕它被人嫉贿，给它署了名，绣了上去的？我不得甚解。
好吧，不过此刻，论起美人计，我可能还不及他的万分之一。
这样是不对的，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是我的脑子又忍不住想象与他的未来。
他如此对我，只怕是心怀不轨，可我是一个小小如草芥的庶女，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他又图我什么呢？只怕更多的，还是我心猿意马，丑人多作怪了。
到时候，倘若我一朝得势，拿捏许朝阳那可不是轻而易举，了结那武安候长子的性命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就凭这皇帝老儿对他的宠爱，就凭他父亲战死沙场以身殉国的壮举，有何不妥？又有何难？
那铺天盖地袭来的欲望和执念快要吞噬了我最后的理智。
可是我不能，那样的话，我便不是完整的我了。芍沫之死，怎能假他人之手，我又怎能丢弃为人着的自尊和傲气，委屈求全，出卖色相，倚靠于一个男人身上，如履薄冰，步步谨慎。
倘若如此，我便不是完整的我了，我与许朝阳那些借力使力，仗势欺人的人又有何不同？
我想说自己人年纪尚轻，人微言轻，行事乖张鲁莽，会打搅王爷他那清净的生活。
正当我要拒绝时，我看着他的脸，鬼差神使，点了点头。
我恶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许蔻蔻你就贪慕美色吧，总有一天要溺死自己的。
他说要派人送我回太傅府，我摆摆手连忙拒绝了，毕竟这大晚上的，大姑娘家家，被人看见就不太好了。
见我穿着整齐，他满意看了我一眼，便吩咐侍女送我出府了。
我一出门，看到了倚靠在漆红色柱子旁，拿着剑的钧泽师兄。
完了完了，我正准备用袖子遮住脸，畏畏缩缩从他身边走过去。
岂料他看了我一眼便低下了头，似乎并没有认出我来。
一边的侍女见离那殿有些远了，便开始同我唠嗑了起来。
“自打我出生，这么多年，这还是我第一次在王爷身边看见女子，还是如此绝色的女子，想必王爷一定很喜欢你吧。”
我看着她，她的年纪似乎比我还小，大概十岁富余，看起来不谙世事，十分单纯。
“那之前王爷是什么样子呢，不如跟我说道说道。”
她说着说着，大多是惊叹和爱慕。
我从她琐碎断断续续的话语明白了一些。
这王爷，双腿残疾是没错，不过近些年来，苦苦寻访名医，经过这么多年的治疗，也渐渐能站立得起来，可不过那也是只是片刻光景罢了，可以想象他给我穿上那么多繁琐的衣服，究竟花费了多少气力，不知为何居然有些羞愧难当。
他性格温润，整日整日呆在王府中，与世无争的性格从不与外界树敌，因为身体缘故也不用上朝，更不用参与府外错综复杂人群嘈杂的宴会，在这与世隔绝的王府中，他人也越来越冷澹，不苟言笑。
渐渐的，也许是因为他这种惊骇世俗，幽居府中的行为，再加上府中又无妻妾，府外总是有一些不好的流言传来，有可能是因为他年纪轻轻就家财万贯，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不屑于维持那些虚伪的朝堂关系，可是他刚刚偏偏就为了留住我，不惜出卖品相，要我前来作陪。
府中没有人知道他为何双腿残疾，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何不近女色，为何到现在也未曾纳妃，也许只是大夫的一句，说他活不过三十岁，他便不想耽误人家女子吗？
不知为何，我竟然希望我的到来，能够让他生机盎然些。
一想到他惨白灰败的脸色，我心脏不知为何有些抽痛，不过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