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这就是你说的神兽？”
良久，和羲嘴角抽搐两下，指着前方的黑影，慢慢憋出了几个字。
“正是！”
玉枢点了点头，几步往前，往黑影迎去。
“蹄嗒——”
“哞——”
明明不过几步路程，黑影却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
最后才在和羲玉枢身边，慢悠悠的停住了四蹄，随之一声亢奋的鸣叫，还用脑袋蹭了蹭玉枢的长衣。
“是在下孤陋寡闻了，一头牛都能称之为神兽？”
不错。
眼前的黑影——竟然是一头年老气弱的老黄牛！
黄牛身体干瘦，四个掌蹄在冬风中微微颤栗，那几缕稀稀落落的牛尾耷拉在后腿上。
怎么看这头牛都已经上了年纪。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可不是一般的黄牛，它虽已年迈，但能通天入地。凡人上不了的九重天，它能载我们去！”
玉枢面露怜惜，伸手抚摸着老黄牛的双角。
“哞！”
又一声鸣叫，老黄牛浑浊的双眼慢慢抬起。
“我还以为天将的坐骑也像一帅先生那样......”
和羲忍不住抱怨，对老黄牛甚是嫌弃，似乎并不想坐上去。
“那就是姑娘想多了，你以为人人都能像一帅先生那样乘云而去？像我们这样的小仙，能有神牛就不错了！很多人可都是要靠双脚走的！”
“我不信，要是能从地上走到天上，那不是谁都可以上天了？”
“非也非也！你听说过昆仑山没有？”
昆仑山的传说谁人不知？
相传盘古祖神为了支撑天地，堆出了两座大山。
一是比水神共工撞断的不周山，另一个则是大地以西的昆仑山。
古往今来，关于昆仑山的传闻数不胜数，能上山者屈指可数。
“当然听过了！”
“昆仑山的中心有一个地方叫——都广之野，而都广之野上有一棵神树叫——天梯建木。只要顺着这根建木，便能登上九重天。那些不能腾云驾雾，又没有神兽坐骑的神仙，大都要跋涉千里走到昆仑山上，顺着建木登天。”
“如果按照你所说，那不仅是神仙，地下的妖鬼神魔都能通过这根建木上天咯？”
在和羲的追问下，玉枢摇头否定。
“大错特错！千万年前，正是因为这根建木能通向天庭，所以引发了许多事端。天帝一怒之下，命重黎二神切断建木，隔绝所有的通天之路。谁知道，因女娲娘娘造人时取了一缕仙气，人神之间有元气相连，无法彻底隔断。无奈之下，重黎二神只能将这些地方汇聚到一处，置于西北大荒，取名为天枢，并派神兽‘嘘’来看管天门。”
“哦！所以要想过天门，就必须先通过嘘的那一关？”
话到此处，和羲渐渐明白，原来这并非传说。
世上真有通天之路，只不过困难重重，若是常人胆敢尝试，定会自讨苦吃。
“你可别小看这只神兽！”
见和羲一副散漫懈怠的神情，玉枢紧紧抓住了她的长袖。
“都是神兽嘛！必有惊人之处，我不会小看每一只神兽的。”
她口上虽如此说着，目光却朝身后的老黄牛瞥去。
“嘘的由来至今无人知晓，只知它呼吸怪异，吐气的次数多过吸气。当它吐气之时，天门就会往里大开，众仙便能从天门下到人间。当它吸气之时，天门则会往外大开，下面的神仙便能从天门回到九重天。但通过之时，必须接受嘘的考核，只有它认定了你的身份，你才能过去。否则，就算是大罗天仙都会被拦在天门之外。”
和羲听得分外认真。
关于“通天建木”的传说，她似乎在哪里听过，在哪里呢？
细想之下，和羲恍然惊醒，五指情不自禁朝紫珠探去。
她记得在第一次认识雷山五子时，他们口中提过“通天建木”这几个字！
当时他们是如何说的来着——
-先去昆仑山，找通天建木！
-不不不！是先去大罗天，找乾元菩提珠！
-谁说的！先找到通天建木才行，建木上有七罪书的线索！
-线索明明在乾元菩提珠上！
后来伍先生在宴席上也提过关于建木和昆仑山的事，只不过是泛泛而谈，点到为止，并未细说。如今听了玉枢一席话，和羲瞬间心如明镜。
许久，和羲才皱眉吐出几个字：“天将，我可能知道要去哪里找乾元菩提珠了。”
如果雷山五子没有胡言乱语的话，乾元菩提珠就在大罗天上！
可是平日里他们疯疯癫癫，还是再确认一番为好。
“你知道？”玉枢面色大惊。
和羲却没有马上出声，反而转身走到街边。从荷包里取出了紫珠，压低声音道：“雷风雷雨雷电雷鸣雷绝！你们在吗？”
然而，平日里喋喋不休的雷山五子，却在她的呼唤声中沉默了。
久久等待，仍旧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和羲心生疑惑，调子不经抬高几分。
“喂，雷山五子，我有事问你们，你们快出来！”
“滋滋滋——”
与此同时，一个奇怪的声音从紫珠中传出。
和羲定睛一看，才见那纯澈的珠身之中，竟然翻起了惊天巨波。
雷山五子似乎在狂波中奋力挣扎......
-“这个勾陈帝君好生恶毒！”
-“竟然给我们下了禁咒！”
-“大哥，我们现在可怎么办？”
-“暂且保存元气，不要与它正面相击！”
随着紫珠里的波浪越来越大，雷山五子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直到最后一刻，“砰”的一声轻响。从紫珠中然竟冒出了一缕青烟，烟雾缭绕，一股焦湖之气冉冉升起。
紫珠在和羲手中冒烟儿了？
和羲始料未及，望着已经恢复平静的珠子，震惊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然而，从那一刻开始，雷山五子们的声音就消失了。
不论她再怎么呼唤，他们都没有再给过回应。
听他们最后的话，似乎是被“勾陈帝君”下了禁咒，他们被逼无奈，只能暂避锋芒，隐去行踪。
可是“勾陈帝君”乃上神之神，什么时候给他们下了禁咒的？
这紫珠她时时刻刻都未曾离手，唯一的一次——是刚才气急之下的一甩！
难道说，他们口中的“勾陈帝君”是一帅先生？那他们说的“北阴大帝黎邵”——
和羲倒退几步，耳边再度回响起雷山五子当时说过的那些话。
-“就是勾陈帝君扶着的那个！”
-“你没看到吗？”
若“勾陈帝君”一帅，那他当时扶着的人就是栎阳。栎阳的真实身份是北阴大帝黎邵？！
这不可能！
和羲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幸而身后玉枢扶来，她才勉强稳住身形。
许久，和羲脸色苍白，朝玉枢问去：“天将，有一件事我想问一下，你可否如实相告？”
“姑娘但说无妨。”
“方才那位一帅先生，是不是不是凡人？他是...是...是九重天上的勾陈帝君吗？”
面对和羲诚挚的眼神，玉枢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母庸置疑，帝君的意思是要隐藏身份，不想被人识破。但和羲似乎已有察觉，是瞒下去还是开诚布公？
怎奈。
和羲一双水目虔诚备至，被这样的眼睛注视着，玉枢还能怎么拒绝她？
一声叹息，玉枢什么都没有说，轻轻点了点头。
答桉已经不言而喻。
电石火光之间，和羲愣在原地。
雷山五子的话没有错，他们那些在和羲眼里，被认作是“胡言乱语”的话原来都是真的！
所以栎阳是北阴大帝黎邵的事，也是真的！
一帅是勾陈帝君，栎阳是北阴大帝。
这事实太过惊人，和羲有些承受不来，抬手扶住了身边的柳树，只觉头晕目眩，呕吐之感顷刻袭来。
“和羲姑娘，你没事吧？”
玉枢见她脸色不对，连忙迎上前来。
和羲却咧嘴一笑，掩饰着心底的惊慌。
“没什么，可能是刚才酒喝多了，现在有点头晕，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那我们还是快些回灵宫殿吧！”玉枢闻言，搀扶着和羲往老黄牛走去。踏出几步，又想起什么，侧眸问来：“对了，和羲姑娘，方才我好像听到你说，你知道乾元菩提珠在何处？”
事到如今，已经无需确认了。
雷山五子行事虽为癫狂，但言词清醒，绝非玩笑。
“我知道。”
“在何处？”
“大罗天。”
三个字落下，玉枢骤然止步，神色古怪的朝和羲望来。
那一瞬间漂浮在他脸上的惊讶，丝毫不比方才的和羲少。
“和羲姑娘，你不是在说笑吧？”末了，玉枢只觉口舌干燥，试探似的问出了一句话。
和羲摇摇头，脸色同是苍白。
“千真万确，乾元菩提珠就在大罗天上。”
“......”
几个字说完，“冬”的一声巨响。
玉枢那矮胖的身影往后直直栽了过去，瞬间失去了意识。
他竟然就这么被吓晕了？
和羲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地上那具庞然大物。
许久，她才蹲**，用一根手指戳了戳玉枢的身体。他却毫无知觉，手脚纹丝不动，连头上的发丝都没有拂动一下。
“玉枢天将，你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个大罗天吗，至于吓晕过去？”
和羲又戳戳玉枢，语气难掩几分讽刺。
难道“大罗天”这三个字，比她听到“北阴大帝”是栎阳的消息还让人惊悚？
大罗天到底有什么可怕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