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云的青衣渐行渐远，二人身影终是无踪。
沂兰宫正堂之上恢复如初，就连劲风都不能掀起波澜。
望舒愣了愣，似是没有料到毕云会如此决绝。也知道和羲陷入了两难之境，当下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干笑两声。
“你这大师兄脾气还真急躁，看着斯斯文文，怎么对人不太友好？”
“所以呢？”
然而，栎阳一语打断，并未听进望舒之言。
他在逼她，也是在逼自己。
是去是留，不过瞬间之事，却也是世上最难的事。和羲咬紧樱唇，久久没有答话。
栎阳却静坐原地，目光如刀刃，一刀刀凌迟在和羲面庞。
“你跟不跟我走？”
一字一句，像是在问，与毕云一样坚决。
有些话他不必说出口，就比如，若她这次不跟他走，今日就会是他们的终点。
蕴蜂血，还是和羲，两者只能选一。
沂兰宫，还是栎阳，她也只能选一。
他选择了她，那她呢？又会跟他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和羲已经意识到，要么分道扬镳，要么携手共进，不论是她与沂兰宫，还是她与栎阳，都是最后的机会。
可是——她本父母双亡，若不是被后土收留，早已饿死在人界。
能摆脱凡体，成为后土的关门弟子，一直是她此生最大的幸事。
养育之恩应当涌泉相报！她怎能辜负他们这么多年的照顾呢？
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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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寂静，空荡的正堂之上，风声轻可入耳。
无人打破沉寂，只有一望无际的风雪在窗外肆虐。
“我知道了。”
终于，栎阳冷然一句，白衣绝然而起。
转身之时，俊颜之上再无留恋，像是诀别，连一声“再见”都没出口。
眼看那袭白衣将要远去，望舒又是叹息，低声惋惜：“闹成现在这种样子，又是何必呢？”
一白一绿，踏出堂口，往那一望无垠的白雪中走去。
“栎兄，早知道如此，当时就不该选她。说不定我们已经拿到了蕴蜂血！如今倒好，东西没有拿到，人也没能带走，我们不是空手而归吗？”
望舒感慨万千，也不知是不是抱怨。
前方的栎阳却唇角紧绷，一字不出，脸庞冷如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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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若隐若无的怒意，从他长衣倾泻而出。
好像随时都会爆发的火药......
“闭嘴！”栎阳冷冷一眼，全身散发出拒人千里的冷漠。
望舒从未见他这样，也受到了惊吓，不敢再贸然多言。
沂兰宫那扇玄门，却在脚下越来越近，不过十步，他们便能出宫。
也正是这十步——
突然，漫天大雪中，多出了一行脚印。
一袭红衣冲入雪地，义无反顾的朝他们追来。
“等等我！”
这声音从天而降，宛如天籁，又宛如晨钟。悦耳，但却沉重。
两人同时回头，望着奔来的和羲，一时之间震惊原地。
她竟然追来了？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不愿意跟我们走吗？”望舒一言出口，忍不住往毕云所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这是要与毕云断绝关系吗？
“我愿意！”
“什么？”
“我愿意跟你们走！”和羲一字一句，声如磐石。
望舒还要言语，栎阳已抬手，用他手中折扇，紧紧拍在他的嘴上。
那意思是要他闭嘴。
再一转身，栎阳眸中暗光浮动，明明有所动容，他还是故作冷漠的问：“不要你的沂兰宫了？不要你的师父了？不要你的大师兄了？”
“不是不要了！我定是要去找师父请罪的！”
“有这个必要吗？”
“有的！不管怎么说，师父对我有救命之恩。就算我要离开沂兰宫，也要去告知她一声。所以，我准备过一段时间亲自去向师父负荆请罪。”
“呵。”
向后土负荆请罪？
怎么想都觉得可笑，栎阳忍不住抬手，五指落在了胸口
那里的莲花伤口尚未痊愈，有时还会鲜血淋漓。
这些都是败后土所赐！
“好吧，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那我们就快走吧，毕竟你那个大师兄难缠。为了避免麻烦——”
言罢，望舒低声催促，已推着和羲往玄门而去。
三人当即快步，身影如风。不出几瞬，白红绿三道人影到了门前。
玄门就在眼前！
只差一步，他们就能破门而出！
然而，往往就是那一步不能踏过！
果不其然，身后突来一道疾风，青影比风还快，那扇玄门在他们面前轰然而关。
“轰——”
一声巨响，三人被拦在了门内。
明明就近在眼前，却还是没能踏出！
“你们给我站住！”
“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和羲回头，见毕云踏云追来，青衣浮在半空。手中广韵笛青光幽幽，长笛已对准了他们三人。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联起手来骗我？”
毕云厉呵，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和羲。
此话一出，一个矮小的身影从后赶来。
乐湛脸色苍白，还有几分愧色，在毕云面前直直跪下。
“大师兄，此事小师妹毫不知情。你就让她走吧，沂兰宫不是她的归宿。”乐湛语气竟像恳求。
这是千百年来，乐湛第一次求毕云，也是唯一一次。
毕云心中大惊，脸上怒气更甚，“沂兰宫不是她的归宿，那什么地方才是她的归宿？这个毛头小子吗？”
“就算是这毛头小子，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乐湛反驳。
“什么选择！她才活了多少年？懂得什么叫选择吗？稍稍被人蛊惑两句，就连沂兰宫都不要了！我身为沂兰宫大弟子，岂容她这般胡闹！”
“你还真是难缠啊。”
终于，栎阳眯起双眼，眉头一点点皱起。
他已经忍毕云很久了，一忍再忍，他却得寸进尺！
一股杀气，从栎阳那纤尘不染的白衣上散发而出。
如此凛冽，如狂风暴雨席卷而来。
连毕云都有过一丝忌惮，浮云之上的身形微微一颤。
好强的戾气！
“大师兄，你方才不是说让我自己选择吗？如今我已做出选择，你怎么出尔反尔，又不让我走了？”和羲小声滴咕，不敢直视毕云双眼。
最近大师兄好像变了许多，让人捉摸不透。
“我真是没想到！和羲！他认识你才多少年？我认识你多少年？你为了一个这样的人，值得吗？”
那一声质问响彻天地，久久回荡在风雪之中。
值得吗？
和羲勐地一愣，慢慢垂下眼眸，嗓音虽低沉，却是字字清晰。
“值得啊。”
话音落下，毕云勃然大怒，广韵笛高高扬起，万道青光从七孔之中暴涨而出。
“你已被迷了心智！今日我便让你清醒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