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张之谦时,对方正在书斋里煮茶。
屋子里点着檀香,气氛安宁,见到陈朝进来,张之谦连忙招手。
“夕荣,来得正好,尝尝这刚泡好的湖州茶。”
“老师。”
和老人也算比较熟,陈朝就没有客气,拱手行了礼,就在茶桌对面跪坐下来。
“你难得能来一趟学宫,有事吧?”
接过张之谦递来的茶水,陈朝喝了口才说道:“没事,下午衙门许了我半天假,过来找张首兄聊聊。”
张之谦忽然皱起眉头:“满身酒气,你们在学宫饮酒?”
“本来没想喝,可张首兄太热情,亲自摆酒,盛情难却,就喝了一点点。”陈朝老实说道。
“这个混账东西。”
张之谦说着,看向陈朝:“褚明河去找过你?”
“嗯。”
陈朝不知道老人为什么说起这个,没有隐瞒。
“他没有坏心,褚明河这个人,性格差点,不过官品还算不错,可以尝试亲近。”张之谦轻摇茶壶,一边说道。
陈朝放下茶杯,想了想:“老师让我与太子搭上线,无外乎是为了对于王党尽一份力,可如今朝堂的局势,真正的病源在于没有挑大旗的人站出来,以前是锦绣学宫,如果学宫可以出力,力挽狂澜应该不在话下,何必如此麻烦。”
这个问题在很久之前,就从张元宋,以及其他人嘴里听到不少传闻。
如今中元朝廷王党独大,不过是锦绣学宫内部分流导致,如果锦绣学宫斩断与道教联系,重新整顿,未必不能重回往日巅峰。
“事情哪里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这么浅显的道理张之谦岂能不明白,但他只是摇摇头:“王党之患,非一朝一夕能解决,宫长曾经引入道教体系,就知道会有今天,但还是选择了如此。”
陈朝听了有些不解:“要说修行,我倒是可以理解,不过朝廷从很早之前就开始重文轻武,以锦绣学宫在当今天下人心中的地位,是否有修行者似乎也不是很重要。”
“确实如此。”张之谦点了点头,抬了抬手示意陈朝喝茶,思忖了下,继续说道:“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锦绣学宫分流,源自五十年前的一场战事。”
五十年前?
陈朝想了想,五十年前属于永治年间,可那个时候并没有听说有什么战事。
“还请老师解惑。”对于不懂的陈朝虚心请教,直起身给张之谦重新沏了杯茶。
张之谦捧起香茗喝了口:“非是军中战事,是一场各大修行体系强者的战事,发生在境外千龙窟,参战的人有如今的道教宗主霞客,星天监监院,魔宗宗主,妖族,邪道,以及江湖中几个高境修者。”
这件事陈朝倒是听说过,但他没有发问,继续聆听。
“那场战斗的起因于一件传承之物,听说是上古人皇的传承之物,一种很神秘的玉,连西土的佛祖都在寻找。”
说到这里,张之谦看向陈朝诧异道:“你不奇怪为什么那些人要为此大打出手吗?”
“传闻那是象征人皇正统的东西。”陈朝斟酌了下说道。
张之谦目露异色:“你知道?”
“之前听上司说过。”陈朝讪笑道。
张之谦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其中原因之一,但并不是最关键的,听道教宗主所说,那块玉拥有能让修行者突破七境界限的能力,真假不得而知。
不过,西土那个佛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选择参战。”
突破七境界限?
这还是陈朝头一回听说,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他所听闻的高境修者,都属于七境之修。
不论是神秘莫测,可以呼风唤雨的星天监监院,还是那位只闻其名未见其面的西土佛祖,也只属于七境之内。
超越七境,那是什么样的存在?
“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起初我们也不信,但后来想想,应该不是假的。”
张之谦说道:“在修行最初,这天底下就只有三个体系,其一是武夫,而开创这个体系的人,就是人皇,体系也是人皇命名,第二是妖族,开创者是万妖女王,第三是邪道,开创者是邪尊。
而这三个开创者,史书上没有关于他们的任何修为记载,有人推测,这三个开创者就是超越七境的存在,但如何超越,至今没有任何文字记载传下。”
陈朝听了迟疑道:“那又是怎么传来那种玉拥有超越七境的消息?”
“这件事说起来就有意思了。”
张之谦笑了笑:“我听人说,那是魔宗宗主从一位诸侯王墓里挖出来的,当初传承玉丢了以后,就有人猜测是被人藏起。
按理说拥有那块玉,就有机会自立为王,或者是献给当时的皇族,都能保证荣华富贵与国同休,但事实上并没有发生,而且传承玉确实被人收藏,而且一直到死,带到墓里都没有公布于世。
直到被魔宗宗主挖出,不过当时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少,刚好就撞在了一起,有人在墓主的平生玉简上看到了有关传承玉的介绍,那上面写的名字叫天心盘,拥有超越七境的秘密。”
张之谦说着失笑摇头:“这件事后来就传开,吸引了无数人前往,都想得到天心盘,可惜那场战斗极为惨烈,魔宗宗主战死,天心盘下落不明。”
不不,魔宗宗主没有战死....陈朝心想,魔宗宗主活得好好的,或许当时假死逃生,并且带走了天心盘。
这一点陈朝还是很确定的,不然他前身从哪里来的?
虽然对以前的记忆模糊,但这件事陈朝还是有点印象的,而且,他能逃到中洲,就是魔宗老爹关键时刻使了血遁术。
当然这件事肯定不能和张之谦说。
至于后面的魔宗宗主为什么没有引起别人怀疑,陈朝觉得应该是换了个身份,毕竟一个魔宗宗主死了,还会有第二个出现。
但后面肯定又被人查出了马脚,才导致引来邪道妖人的窥视,导致魔宗真正的灭亡。
应该就是这样,陈朝心里理清思绪。
所以说,邪道那些人确实是为了天心盘而来,只是他们不知道魔宗宗主已经死了,天心盘现在在他的身上。
“这些和锦绣学宫有什么关系?”陈朝问道。
张之谦笑道:“那场战斗打到了东岭深处,恰好发现银麟圣兽,当时还是很小的一只,道教宗主将其带回中洲,不过银麟圣兽吸食浩然正气,最终自己离开道教,跑到了苍山,从此居住了下来。”
“锦绣学宫都是读书人,刚好能满足银麟的要求,当时的宫长刚好和道教宗主是好友,后来经过商议,便打算继续让银麟待在学宫后山。”
“银麟长大以后每天都会喷吐紫气,这是道教修行者最需要的精华,宫长不想浪费,便引进道教体系。”
上次去见李守则,确实看到他在吞食一种紫气,原来是银麟诞生的灵粹。
陈朝听完这些才算明白学宫分流的前因后果。
张之谦喝了口茶,继续道:“另外,道教修内法,注重修身养性,刚好与学宫相得益彰,其实没有银麟这件事,学宫也早在很久之前就和道教有接触,只不过没有现在这么密切。”
这倒是事实,道教的修行方法相对醇和,打坐冥想是关键,长久下来,对心性可以达到很好的锤炼效果。
读书人喜静,可以说走道教体系是最合适的。
其实星天监也合适,但这里面和道教的最大区别,就在于星术师本身就是一门内涵极高的学问。
道教修行,只需要掌握相应的修行方法,然后有点悟性就差不多了。
星术师则是需要成天搞钻研,光是初期的星象研究,就能把人逼疯,还要一边顾及学业,基本上不可能做得到。
得亏星术师第一境就是观气,可以清神明目,不然陈朝去星天监看到的,绝对会是一帮戴眼镜的家伙。
“所以学宫是不打算放弃修行,可照这样下去,锦绣学宫最终可能会演变成道教分教啊。”动手给张之谦倒好茶,陈朝说道。
现在是分流,最终肯定是同化,到那时,锦绣学宫也就名存实亡了。
张之谦摇头:“不会,你以为修行那么容易么,学宫学子,十人中能有一二者接触修行便是了不得,外人所看学宫分流严重,其实并不然,修行者还是少数,其他人没那个天分,就只能安心搞学业。”
“就像夕荣你刚才说的,朝廷现在重文轻武,学宫也没必要全部以修行为主,只要有几个能挑大梁的人便够了,其他人修行,更多还是一种修身养性罢了。”
陈朝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在之后的聊天中,陈朝才算弄清楚锦绣学宫的真正分划,有一部分人搞修行,一部分人研究学业,还有一部人本身就是科举出来的高才,在没有好职位安排前,都会待在学宫继续熏陶。
总之学宫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每日也是课堂不断。
张之谦作为亚宫先生,平日里不需要去那些课堂,但每周会出席一次大演讲,算是对学子们一种激励。
“其实对于朝堂的局势,老夫也想拨乱反正,但学宫在朝堂式微,想解决这个原因的主要源头还是李宫长那边,太子殿下几次来寻我,老夫都快厌烦了,可恨宫长对此一直置之不理。”
说到最后,张之谦似乎蛮大的怨气,一把年纪抱怨起来也是喋喋不休。
陈朝随口笑道:“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李宫长学生也见过,是个拥有大智慧的人。”
“行了,他人又不在这,你在这拍马屁李宫长听不到,没什么事就回去吧。”得知陈朝来学宫没什么重要事,张之谦挥手撵人。
陈朝起身行礼,这才笑着离开。
回到府上,酒坊干的火热朝天,陈朝也没有闲着,想到之前一件事,又吩咐人找来马车,然后跑去勾兑白酒。
这次他将白酒的度数大幅度降低,将原先的一坛三杯倒,兑成三份,然后用那些还没有包装的酒坛装起,再装到马车上。
之后,又跑到书房写写画画一阵,最后揣起画好的东西,出门亲自驾车赶往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