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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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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光目光变得悠远,过了很久才收回来,悠悠吐出一句“思及芳菲,梓美要怪就怪我吧,以后她会知道,我是为了她好的。”

另一边商队的吴掌柜也很着急,他一遍又一遍的催阿乔,他们此次收货颇丰,但已经滞留太久了。可每次阿乔总是告诉他“再等等吧。”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吴掌柜无可奈何。

梓美心底也是知道阿乔有一天要走了,走了也许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于是她不问,他也不说,两个人就这么开开心心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他们在一起的最后时刻。直到她见到孟晓又一次出现在将军府门口,那一刻她像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冷水,初夏的天整个人像沉浸在冰窖里,那一刻她又忆起上元节浸在镜湖里的感觉,无助而又绝望,悲凉似乎没有尽头。

梓美打发了孟晓,第一时间找到阿乔,常乐在宫里,她不知道除了阿乔谁还能给她出主意。见到阿乔只说了四个字“他回来了!”阿乔便全明白,沉思一番,给了个主意“釜底抽薪”。

梓美顿悟去找尤子,尤子这人滑头,但会来事,很多事情都能交给他办。她找到尤子,让他去西岚山,打听一下孟晓当值这段时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一些特别的事。尤子是个人精,立刻明白梓美想让他打探什么,应承下来之后,立即动身去西岚山。梓美也派人又去了趟铁匠铺,请王铁匠把尤子借她用几天。王铁匠才因梓美赚了一笔,自然欢欢喜喜的应承下来。

尤子没几天就回来,同时带回一个重要消息,孟晓当值期间真发生了大事,这事其实人们都知道了,半个月前西岚山的一个小煤洞踏了,只不过是晚上,没人下工就没伤者人。朝廷发了文慰问,意思意思就过去了。都没当回事。真实情况并不是这样的,煤洞里是不分白天黑夜的,工人轮班倒去干活的。那天发生事故时虽然是晚上,但还是有人下工,而且被埋在里面。孟晓当时处理的这事,他开始也组织人开挖救人,可挖了两三天什么也没挖到,当时上面的人都说,这么久了当时没死,埋在里面这么久也活不了。于是他就放弃挖掘,强令煤矿主发放了高额抚慰金把地面上的人打点了。对上面上报没人伤亡。

但是有个女人不肯,她刚结婚不过半年,男人就被埋在下面。当抚慰金发下去的时候,她的公公婆婆都默默接受了这个事实,可她不肯,她说她感觉男人还活着,等她去救。于是在帮忙挖掘的人都停工后,她自己拿着工具接着挖,没白天没黑夜,谁也劝不回。她一个人又挖了两三天,期间不知道累昏过去几回,但每次醒过来就只有一句话“他在等我救他!”然后接着挖。后来家里的双亲,周围的亲戚都帮着挖,想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又挖了五六天,就在三四天前,她们还真挖到了她男人,男人因为靠着一点点水和随身带的一点点干粮,硬撑到过来。她们找到他的时候,他都快不行了,见到女人,神情明显放松,笑着就吐出一句话“我知道你回来救我的。”说完昏了过去,很不幸后来这个男人没有再醒过来。

这个女人当时也昏过去了,醒来后拿着刀要去砍死孟晓。那天围观的人很多,大家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女人一双血红的眸子,双眼喷火一样瞪着孟晓“都是你害死的!都是你害死的!”大家也纷纷指责孟晓,若不是他宣布放弃挖掘,也不会拖了这么久才找到人,若能早些救出来,人应该还能救。孟晓躲了两天就悄悄回到了麦城。

梓美这才想起那天看到的孟晓,眼睛里明显没有以往的神采,整个人显得很消沉,周围低气压严重,而且这段时间也没有来骚扰梓美。只不过当时梓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发现,此刻回想起来,才发现异常。

对于此事,梓美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她同情那对新婚夫妇,同时觉得这么大的事,她不能让孟晓蒙蔽了舅舅萧光。她去找萧光,将尤子打听到的事原封不动的说给萧光听。萧光神情不变,眼里混杂着疼爱,轻缓的安抚梓美焦躁的情绪“美儿”。梓美一听,立刻处于警觉状态,这是舅舅萧钰在她小时候称呼她的,带着宠溺和疼爱的口吻。此刻萧光这么喊她,只让她觉得浑身汗毛倒立。

萧光说“美儿,舅舅知道你是心地善良的姑娘,可是你要想,孟晓也没经历过这事,他这次是做错了,舅舅替他善后。经过这事,以后你们在一起生活了,他也不会像先前那么狂妄,会处处礼让你,疼爱你。对你,是个好事。”

梓美不知道萧光怎么能联想到这些的,她只想着那个可怜的女人怎么样,只想着那些被埋在下面的其他人怎么样。

萧光继续安抚梓美“美儿,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孟晓不是见死不救,他也救了,只不过放弃的太早。以后有舅舅看着,他不会再犯什么大错。你且原谅他这一回,以后一起好好过日子。”

萧光眼里的疼爱让她觉得那么刺眼,为什么舅舅对自己是那么上心,对那个女人就只是轻描淡写的过去。他真的以为一个人的感情能被时间和金钱抚平吗。她以前不知道这是怎样一种炽烈,能支撑她挖山凿洞,只为找到自己的良人。也不知道是怎样一种信念,让地下的他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坚信她回来救她,只为见她一眼,见过之后溘然长逝。但同时她明白的是,如果再这样下去不做改变,那她和孟晓真的只能顺着安排好的路线走下去。梓美眼望前方,前面的路看不到快乐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光,她掉头就走,她要逃离,逃离这个可怕的让人绝望的世界。

阿乔是愿意带梓美走的,确切说阿乔极为惊喜,喜上眉梢,他嗫喏着,轻声许下诺言“此去无论如何,我定护你周全!”两人随后约定好第二天傍晚走,吃过晚饭梓美借口早休息,然后偷偷溜出来连夜走。经过一夜,第二天再出来找人,也走的远些了。梓美申请有些肃穆,她点点头,回去私下做些准备。临出门,阿乔在身后喊了声“阿美,你想清楚,其实我是……”

梓美闻声回头,略带疑惑。阿乔却没有再说,他温和的笑了笑“去准备吧,有些话路上再说不迟,我信你,你也要相信我。”阿乔点点头,展颜一笑。

梓美回到将军府,一切正常。她想跟郑伯、郑婶、府里的每一个人好好告个别,可是她不能,她必须一切维持原样,哪怕是她对她们的态度,看他们的眼神。可是梓美一想到自己将要偷偷离去,心里的难过就淹没自己,心就揪成一团、不能呼吸。可是理智告诉自己,她必须走,不走就要留下来嫁给孟晓,相对这样,她宁可以后的日子终日受着内心谴责的煎熬。

晚上郑婶见梓美魂不守舍,就过来看她,更让梓美难过的无以复加。梓美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嘴上说着“我没事、我很好”可眼里的泪水早就不受控制,大滴大滴的落下。引的郑婶也跟着哭了半晌。

郑婶哭完,还觉得莫名其妙,小姐自打宫里回来,整个人都开朗不少,就没见过她掉泪,今天是怎么了?郑婶找郑伯在郑伯商量,郑伯想了想,近期不对劲的只有孟晓回来了。郑伯多少是有些明白淳康王和宁梓远的心思的,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和郑婶多说,也跟她说不清楚。

郑婶见郑伯不说话,就推推郑伯“老头子,你说小姐会不会想不开啊?”

郑伯惊了一下,这才细问郑婶,两人一合计,发现梓美今天回来以后是挺不对劲的。郑伯想到了林芳菲在殉情前的表现,也怪怪的,心里瞬间没了底。一晚上两人翻来覆去睡不着,起了个大早,却发现梓美也早早起来,坐在院子里得小石凳上,面带微笑的细细打量这个小院,仿佛要把这些印入脑子一般。郑伯心里咯噔一声,打发郑婶看着梓美,自己溜出去找淳康王搬救兵。

淳康王自小生活在宫里,起早是习惯了的。刚洗漱完毕,就见耿善带着宁将军府的大管家亲自过来,郑大管家面上有些慌张,见了淳康王直接跪下喊救命。

淳康王乍一听也吓了一跳,又听了郑伯的分析后,直觉这里面有事。打发了郑伯回去,要不动声色的看住梓美。他这边招来暗哨,让他去查明梓美这几天都干嘛了,重点关注了商队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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