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仅剩的一张面具,质地平平无奇。
只是面具上的容颜,却让和羲左右为难。
她凝望着那熟悉的眼角眉梢,一时不知该戴还是不该戴。
随着时间的推移,酒会的歌舞之声,已经从窗外悠悠飘来。
再这么犹豫下去,必会错过入席时机。
-“喂喂喂,还不快住手!”
-“你难道要这样出门吗?你是不是疯了!”
-“这个面具岂是你能随便戴的!”
-“这样戴出去是要出事情的!”
就在此时,有声音穿透门柜,直入和羲耳中。
又是雷山五子!
“你们给我安静一点,若是想出来,在酒会结束之前,谁都不准再说话!”这是和羲最后的通牒。
谁知道,雷山五子对她的警告视而不见。
-“我们没有开玩笑,这张面具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一定是有人偷偷把它调换了!”
-“你可千万不能中计!”
-“面具不可以戴出去。”
几个人极力规劝,似乎想要阻止和羲的冲动之举。
怎奈和羲眉头一皱,尚未听清,便走近柜边,狠狠将衣柜踢了几脚。
也不管雷山五子们究竟说了什么,恶狠狠的道:“看来是时间太久,水都放干了,应该多加一些。”
言罢,她又转身,将桌上茶壶提到柜前。
往搁放紫珠的茶杯里加了些茶水。
不过瞬间,雷山五子的声音便淹没在茫茫水底,再也听不到一丝一毫。
耳根子总算是清静了!
和羲想不了太多,面具仅此一个,若她不戴,就不能出席今日的酒会。她没有选择!和羲一咬牙,终是从桌上将面具拿起。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的!”
话音落下,一张面具已遮住容颜。
时至正午,八层高楼的东南西北四角,三十二个高檐往上飞翘。
“砰砰砰。”
一声巨响划破天际。
三十二发烟花,从高檐上的黑燕中喷发,飞向无垠苍穹。
眨眼之间,空中烟火璀璨,各色花火照亮了半边天幕。
临燕楼十年一次的酒会,在此时正式召开!
楼中鼎沸之声到达了极致。
宾客们脸戴面具,从各层走出。从一到八楼,居住之所与宴客之所已被隔开。每一层的装饰布局都所有不同。
第一层是竹,第二层是松,第三层是梅,第四层是梅。
第五层是菊,第五层是荷,第六层是杏,第七层是李。
而第八层,则空无一人。
八层自古便不上人,也不纳入酒会的楼层之中。
辛杉月姗姗来迟,酒会开始之时也未现身。但楼中的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似乎有无她的存在,都不会影响到酒会的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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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刻之间,浓郁的酒香充斥在临燕楼每一个角落。
香味醇厚,经久不灭。
在那悦耳轻缓的琴瑟妙音之中,突然一声轻响,有人从三楼推门而出。
此人一出,在临燕楼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全场一片哗然。
“喂,快看快看!”
“不得了了,他戴的面具怎么是——”
“是北阴大帝黎邵!”
“他不是在几百年前就被六界诛杀了吗?”
“这是谁啊?怎么这么大胆,连这种不详的面具都敢戴出来!看得我都瘆得慌!”
议论之声如雨后春笋,迅速破土而出,盘旋在临燕楼上空。
人群对此人指指点点,又不敢公然上前质问。
他们如今连黎邵在何时被杀都已忘记,仅用“几百年”来一概而论。
想想真是可笑,不论神仙妖魔,记忆都不会停留太久。
黎邵曾经的辉煌终归回于黄土,没有被世人铭记。人们记得关于他的事,只有最后一程,被六界合诛的悲凄。
以及无穷无尽的恐吓。
在场有人惊异,有人惊恐,有人惊喜。
惊异黎邵面具的现世,惊恐时隔百年再见这张容颜,惊喜他终于重见天日。
然而,为其惊恐的人,大多都是参加过诛神大战的人。
他们害怕的是——黎邵回来复仇了。
与此同时,临燕楼的八楼、五楼、一楼中,分别投来三道目光。
这三道目光出处不同,所含意味皆不相同。
但唯一不变的是,他们对那张面具的震惊。
顷刻之间,一帅成为了人群的焦点。
他却对此毫不在意,戴着黎邵的面具大摇大摆的走出房间。就在那不高不低的三楼长廊上,居高临下的俯视全场。
随后一抬眸,朝更高的楼层慢慢望去。
每一层,都被他的视线凌迟。
特别是五楼和八楼,一帅的双目停留许久,也不知在看什么。
明明那两层楼什么都没有。
“你是什么人?怎么敢戴这种邪魔的面具?”
“对,今日可是朝都酒会,岂容你这种人在此胡闹,还不快将面具取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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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有两个人从人群中一步踏出,指着一帅厉声指责。
看来这两人最为心虚,一刻也不敢多看黎邵的脸。
一帅嘴角上扬,澹澹笑道:“老板娘有规定什么面具可以戴,什么不能戴吗?”
“......”
这一问,全场之人顿时哑口无言。
辛杉月的确未曾有过这规矩,只不过宾客们所戴的面具,都是由临燕楼所分发。所以他们的选择,被就已经没有选择。
“既然没有,你们在这废话什么?”一帅不屑一顾。
“不管老板娘有没有规定,这面具就是不能戴,你必须马上将它取下。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怎么?”
一帅目光下移,落在那戴着山神面具的男子身上。像是挑衅,他的黑眸闪过一抹杀机。
脚步不经往前几步,止在了栏杆之前。
“否则的话就滚出临燕楼!”
一句话落,一帅仰天长笑,似乎觉得他所言甚是可笑。
“哈哈哈,就凭你?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你连替我提鞋都不配。”
话音落下,那人被贬得面红耳赤,颜面全无。一声怒斥:“你怎敢如此狂妄?纵然我一人不行,但这里有这么多人......”
“这么多人,又要像五百年前那样重演诛神大战吗?”
这幽幽一问,所有人面色剧变。
楼中忽陷一片寂静。
谁都没有再说话,谁都不敢提及此事。
然而,漫漫沉默并未持续太久,便有人从五楼之中缓缓走出。
那人一身黑衣,衣上右肩一只雷鼠,红线勾勒,面露凶光。
此刻他正戴一张判官面具,判官钟馗怒发冲冠,胡须乱舞。
“黎邵乃是九州中最大的邪魔,他的脸象征着罪恶与黑暗。你今日敢戴,就要承担后果。匡扶正义,消灭邪魔,本就是六界人人秉承的信念。就算今日诛神大战在临燕楼里重演,又有什么关系?”
他是谁?
那声音沙哑刺耳,像是生活在潮沟里的夜鼠。
一开口便让人感觉阴沉。
不等一帅回应,八楼之上忽来一个清脆嗓音。
“临燕楼里不允许重演什么诛神大战,你们应该都懂楼中的规矩吧?”
辛杉月悄无声息的走到众人眼前。
心中却暗自猜测,望舒这是唱的哪一出?她不是给他准备了其他面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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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相隔甚远,辛杉月也能认出黎邵面具下的那张脸,是望舒。
纵观临燕楼。
八楼,才是最高的一层。唯有站在这里,才能俯视全场。
众人在辛杉月眼中,皆如蝼蚁,渺小而遥远。
谁都知道临燕楼的规矩,但凡入楼,身上功力或被封禁,或被削弱。在此处大打出手,对谁都没有好处。
如今的他们力量相当,就算动手,也只会落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这一点,秋海清楚的感觉到了。
力量虽未完全消失,但的确只有外界的三成。
而那戴黎邵面具的人,声如洪钟,步伐稳健,实在是深不可测,还是先以观望之态看看再说。
毕竟秋海此行的目的——是在茂平草原上看到的那个酒壶。
然而。
就在众人以为风波将要平息之时,“吱呀”一声,又有开门之声打破了寂静。
这次被开的房门,与“黎邵”的那间房不过一墙之隔。
但当那人迈出之时,场上再度掀起了惊涛骇浪!
此人比第一个更为嚣张,人人巨惊,越发肆无忌惮的引论起来。
“我的天哪!看到没有!”
“今天的人都疯了吗?”
“肯定是疯了,不然的话怎么什么面具都敢戴?”
就连一向从容镇定的一帅,都在此时惊不可言,望着身边那袭红衣目瞪口呆,一时之间忘记了言词。
三楼第二个出场之人,戴着一张人人皆要尊敬的面具。
是大罗天上——后土娘娘!
和羲竟戴着后土的面具出来了?
一瞬之间,一帅忽而大笑,忍不住朝和羲伸出了左手。
“你还真是跟我一样胆大包天啊!”
“怎么了吗?”
和羲尚不明白,为何她的出现会引起狂风暴雨。面具不是临燕楼里送来的吗?她看到的时候,桌上便只有后土的面具了。
这也是她师父的面具......
“没怎么,一群凡夫俗子,不必与他们一般见识。不过——”
一帅话锋一转,饶有兴趣的道:“你为何要戴后土的面具?莫不是知道我戴了黎邵,故意来与我们凑成一对?”
“你这是什么意思?”
和羲蹙眉,隐隐察觉一帅话中另有所指。
“你还不知道吗?后土和黎邵,很久之前就已经相互倾慕了。”
最后一句,一帅突然倾身而来,在和羲耳边一声低语。
调子轻如羽毛,唯有和羲才能听得清晰。
她勐地倒退一步,忽觉胸口一紧,莫名其妙的窒息感迎面扑来。
为何听到这话的她会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