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走了过来，踢了踢跌坐在枯枝败叶上的我。
我撑着满地的金黄银杏，起身。
结束了，苍岭山这一役，他赢得轻松，可那苍岭山这群山匪又当如何自处？
“小哑巴，如今你打算怎样处置他们？”我站起身，蹙眉看着他。
“这些年来，苍岭山恶名昭着，杀人偿命，本就理所应该，与万达茂勾结，仗势欺人，本就是罪上加罪。”
“那些老弱妇幼呢？寨主已死，她们本身并没有什么错，为什么要承担莫须有的罪名？”
“那至少也要让他们知道，他们需要为上一辈的行为付出代价。”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我看着眼前的小哑巴，第一次觉得他离我那么远。
“目前还不知道，暂且先将他们押入大牢，等官府发配。”
“可年轻丁壮的男子都被带走了，她们这些人又该倚靠什么活下去呢？”
“这些我管不着，”他摆了摆手，我以为他不想理我。
岂料他转身，继续说道，“许蔻蔻，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人物，做错了事，无论是谁，就要接受惩罚，你说我殃及无辜，你又何尝知道，在她们的丈夫他们的父亲，做这些错事的时候，他们享受着的是掠夺来的财物，他们的饭桌上是一具又一具血淋淋的尸体，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屠戮是刻在骨子里头的，我倒是无所谓，但是你说那些死去的冤魂会放过他们吗？。”
他斜着一双桃花眼，眼角沾染上猩红，可能是刚刚杀戮之后的戾气使然，让我感觉到如此陌生，也让我感觉到二人间不可跨越的鸿沟。
立场不同，得出来的结果自然大相庭径。
小哑巴整顿军队，钳制了所有年轻的山匪，那些妇孺无一不在一旁哭丧。
“我的儿，这究竟是怎么了，好好的苍岭寨怎么就成这样子了。”
“父亲，不要抓我父亲。”
“乖，大宝乖，父亲只是出去几天，很快就会回来了”，一旁的妇女抱住跌跌撞撞的孩子，安抚他的情绪。
……
都是这样的哭啼身，整个山寨混乱不堪。
周围的兵器都被缴纳，一时间整个山寨空空荡荡。
山下的暗卫不知何时突破了七道关口，占领了这里，我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在这分外扎眼。
一个满脸淤泥的小孩跑过来，握住我的手，眼中是细碎的光芒。
“嫂嫂，你是寨主的夫人，你会像寨主一样保护肉墩，对不对？”他摇晃着身子，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
我蹲下身子，回握住他的小手，摸了摸他软绒绒的头发，“当然，嫂嫂会一直保护着你们的。”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眼前的小不点伸出来手，“母亲说，击掌为誓，要是违背了誓言，就会会受到惩罚的。”
我伸出了手，清脆的声音在山间回响，这一掌也束缚住了我。
这世上，最难偿还的就是情，是一把枷锁牢牢困住了我。
肉墩抱住了我，在我的怀中不肯撒手。
“我就知道，嫂嫂是这个世间最好的人了。”
一个妇女跑了过来，“姑娘，我家这小孩就喜欢乱跑，跟你走快。”
“你这小滑头，墨迹什么呢，到母亲这里来，可好让我找，准备下山了，官府的人马上又要来了，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脖子上挂着那个小孩听到这话，手才渐渐放开了我。
眼前那个妇女趁势将他从我怀中捞走。
“今天晚上就要走了吗？一晚上都不能留吗？”我看着眼前的女子，问道。
“是啊，这苍岭山上，鬼哭狼嚎的，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这里是绝对呆不下了的。”她叹了口气，急急忙忙的走了。
我看着远处的小哑巴，向他走了过去，“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们，但这月黑风高，狼柴猎豹，什么危险都是未知的，你这样做，岂不是白白害了她们的性命。”
他沉沉望着我，发问，“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我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我已经为他们安排了去处，倒是你，担心这，担心那的，还不如多担心担心你自己，一个未出嫁的女子，算上今晚，三天未归，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拐卖了，自身都难保了，还想着救别人，真是可笑，不是吗？”
他笑意涟涟看着我，一脸玩味，又是那双大大的桃花眼，真是可恶。
我别开了眼，看向远处。
远处那些妇孺收拾好行装，暗卫在一旁为她们领路，旁边马车上一个又一个暗卫在帮她们将行李装载上去。
我回过头，看见小哑巴还在看着我，又是那样明亮的眼神，就像第一次在阴暗的柴房里能透出光的模样，我知道我误会他了。
“苍岭山下的杏花村，有许多破败的房屋，应该是能够庇护她们一方的，且这里不宜久呆，官府到时候会来此驻军，毕竟是战略性的方位；至于那些山贼，我可以原谅他们的无知，就用了一些法子，将他们送往军营上阵杀敌，将功抵过，俸禄到时送往他们的妻儿，这是我面前能想到最好的法子，不知蔻蔻你对这个结果可还满意？”
“哼，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我都以身犯险这样帮你呢，你刚刚还凶我，我还是生气。”我叉叉手，一脸韫怒看着他。
“那我就再跟你说一个事，前几日我同祖母说，小姑娘家家，抄这么佛经不好，所以呢你不用再替许朝阳抄纂佛经了，再加上你本来就在在府中籍籍无名，也没有几个人关心你，你去哪了，又有谁知道呢？你就大大方方回府吧。”
“好哇，小哑巴，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刚刚居然还吓唬我，不过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为许朝阳抄纂佛经呢？”
“我想知道什么，难道还要请教你吗，你未必也把我想的太简单了吧。”
“要不是看在那人救下你的面子下，我才懒得去做这些呢，不过你不要多想，我是看在你愿意假冒新娘的面子上，才做这些的。”他撇开那大大的桃花眼，不再看我。
“主上，衣服已经备好了，还请主上过目，”只见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卑躬屈膝呈上一件折的整齐的女子衣裙。
我才注意到此刻我身上还穿着那大红嫁衣，一想到刚刚和某人拜堂成亲，顿时有些羞耻。
我拿过那身衣裙，慌慌张张的跑路了，一时间只留下身后人的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