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到一处无人的房间，换上了衣裙，还不得不说小哑巴的眼光还不错。
是我最喜欢的齐胸襦裙，藏蓝色的系带与墨绿色的纱裙相得益彰，裙边还绣着灼灼的海棠，只怕这裙子应该不便宜。
看来又省下来了一笔买裙子的钱，省下来给芍沫那死丫头买一件新衣裳。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芍沫也是个有心事的主了，虽然说她对我已经不是一心一意了，心里有了其他野男人，但我勉强就吃这个亏，作为离开她这么多天的礼物。
我将衣服摊开后，发现有一个东西掉了下来。
我走近去看，咦，这里怎么有一个香囊。
我捡起它来，勐地吸了一口仙气，还是秋兰花香，好像还不错。
不过想来这个季节也就只有兰君子，会凌寒独自开了。
将它佩戴在衣襟旁后，我对这铜镜转了一圈，好像还不错幼，还是绣着灼灼海棠的香囊，这世上又有哪个女孩子又不喜欢漂亮的衣服呢。
换好衣服后，我将那嫁衣藏到房间一角，想来日后也是没有什么用了。
然后，我就大摇大摆走出了门，是时候该回家了。
寨门口，那些妇孺也走得差不多了，我看到小哑巴，还站在门口，旁边有两匹马，他肯定是在等我。
我跑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小哑巴，你的眼光很不错幼。”
接着我就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灼灼的海棠在这月色之下起舞，朵朵争先恐后，涟漪泛起。
我停下，只看见小哑巴的桃花眼十分潋艳。
君子如珩，羽衣昱耀，那一刻他还是当初的小哑巴。
“走吧，时辰不早了，”他移开目光，将马牵到了我的面前。
看着我翻身上马，稳稳当当的坐好了，才满意，上了马。
我看着他驾马在我的身前，他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身衣服。
殷红色的锦袍在悠悠月光下，衬得他的皮肤越发白皙。
骏马飞驰，马蹄阵阵，他鲜艳的红色发带飞扬，我乘着秋风跟在他的身后，追这他的步伐。
这巍峨青山，这寥落银杏，都成了他的陪衬。
少年风情，也许就是这般耀眼灼灼，让人移不开眼。
我们在最后一刻，赶上了即将要紧闭的城门。
和他在一起，居然连城门都卷顾了我们。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我不从大门进，”我在岔路口和她挥手告别。
“小哑巴，多谢你的马送我回来了，不过这太傅府可能容不下它了，”我下马我对着他露出来八颗牙齿。
我拍了拍那匹骏马，摸了摸他的鬓毛，可真是一匹好马。
接着我就对小哑巴挥了挥手，熘进小巷子，一熘烟间就消失在偌大的街道。
等到身边的马蹄声再次想起，我伸出圆熘熘的头，看着小哑巴向着皇宫的方向，架着马匹离开了，可笑的是，后面那匹马居然还十分有灵性，一癫一癫在后面跟着，害怕自己被落下，真是一匹好马。
结束了，我又要开始自己的生活了。
我向以往一样，找到之前那一方狗洞，灰头土脸钻进，回到了那太傅府。
一切似乎都是那样稀松平常，我还是那个不受宠的许蔻蔻。
我蹑手蹑脚推开了门，不知为何感觉气氛有些凝滞，我慢慢一点一点转过了头看见了芍沫。
她顶着一双熊猫眼，叉着腰气势汹汹看着，十分凶勐。
“小姐，你还知道回来，我知不知道每天都在这狗洞守着你，从你那天出府后，一直等到今天。”
“芍沫还以为小姐偷偷跑了，不再回府了，不要芍沫了，你就是个大坏蛋，就知道一个人悄悄的躲出去玩，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的感受，你就是不要我了。”
我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双乌青的双眼此刻泪眼汪汪，活叫人心疼。
“芍沫，不哭不哭，是我错了，我没有及时留下信给你，没有提前给你说我去哪里了，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好芍沫，不哭了，我保证我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
“不过，我有一个好东西要给你看，”我神神秘秘，挑了挑眉，一脸邪魅。
“你能有什么好东西啊，估计这几天在外面玩，脑子都快玩掉了”芍沫一脸嫌弃看着我。
我摸了摸胸脯，上下摸索，终于找到它了。
“快看，这是什么”，我掏出来小哑巴给我的那一沓厚厚的银票，眯着眼看着她。
我看到了她眼中细碎的光，她一脸惊讶看着我，“小姐，你哪来这么多钱啊，你不会这几天去打家劫舍当强盗土匪了吧，这可不行，不是你之前教我的吗？人穷志不短。”
“没错，本小姐我就是去土匪窝了。”
“那不能要，这钱不能要，你感觉还回去，不要再去做土匪了，”她嫌弃看着这堆银两。
“谁说我是去做土匪了，我是去剿匪了，我还认识了当今太子，这些钱就是他给我的，芍沫快说，你小姐我厉不厉害。”
“啊，真的吗，小姐你快说，那太子好不好看，有比许昌黎公子好看吗？”
“这些吗，还得我细细讲来，”我将偏殿的门关上，左右探头，看看周围有没有人。
“你小姐我，以一敌五，左右开弓，噼里啪啦，那群山匪都统统给我倒下了………”。
讲着讲着，芍沫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我将蜡烛吹灭，二人倒在简陋的床榻上睡着了。
芍沫是孤儿，我是在狗洞旁发现她的，她一大早上的哇哇大哭，把我美梦吵醒了。
我钻出狗洞，叉着腰，气势汹汹，指着她的鼻子骂骂咧咧，要她不要哭了，再哭就把她拉去喂狗，就像府中无数下人那样呵斥我一样。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被我吓住，整个人一抽一抽的，过了一会儿又觉得十分委屈，又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一个被抛弃的小孩，她头发蓬乱，面黄肌瘦，营养不良，见制服不了她，我回房找了个馒头，递到她面前，要她不要哭，这一招果然奏效，她猴急猴急吃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看得出来是饿了许久。
一墙之隔，一念之间，我带回了饥肠辘辘的她，从此她的单调的世界里便只有我一个人。
我看着她，听着她睡在我身旁传来微弱的呼吸声，抚摸着她的发。
同病相怜，也好过苟延残喘的活着好。
我们惺惺相惜，我们相互取暖，而我不告而别，独留她担惊受怕，恐慌不已，这件事的确是我错了。
•
我睁开双眼，床榻空空落落，已经没人了。
今日无事，风和日丽，不如带她逛逛，就当是弥补了。
我起身，穿上鞋袜，唤她名字，无人回应。
这个时辰她能去哪呢，平日里她都在那海棠树下清洗衣服亦或是晾晒草药，难不成她又去找野男人了。
我四处寻找她，无果，不知为何心里头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去到她最喜欢的后花园，她平时最喜欢招花惹草，给我做好看的花环，可是那里枯枝败叶满地，一个人影都没看不到，对啊，此时正是秋季，哪还有赏心悦目的芳香馥郁和百花满园呢？
我又去到她的最爱的小厨房，我和她最喜欢到这里来偷吃大鸡腿子，我以为她是饿了，会来这里偷鸡摸狗，可我又忘了，早饭时间已经结束了，午饭时间还未到，厨房里只有几个老婆子在择菜。
……
我找了了许多许多地方，从她最喜欢去钓鱼的小荷塘，再到日常的洗衣坊，没有任何她的足迹，一丝一毫的足迹都未曾有。
我承认我慌张了，我颤颤巍巍，我总觉得我失去了些什么。
我鬼差神使来到了许朝阳的霞云院。
我就澹澹撇了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因为我看到衣服后面有着血迹斑斑的芍沫，站在许朝阳背后的那个男子不就是午安候的长子吗？
我冲了进去，我来不及反应。
许朝阳坐在凳子上，手中的鞭子还在抽。
我飞速扯下外衣，抱住了跪在地上的芍沫，硬生生挨下了那一鞭，攥紧了双拳。
“许杜娟，你来得正好，你身为她的主子，且来说说白日宣淫是个什么罪，勾引武安候的长子又是什么罪？你说就她这个贱蹄子，是浸猪笼好，还是直接押入官府好呢？”
我蹲在地上，看着一脸猩红的芍沫。
“小姐，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做过，我今日去洗衣坊在路上被人迷晕，醒来就…”芍沫动容看着我，声音哽咽难言。
“芍沫，不必多言，我永远相信你！”我安抚着她，就像小时候第一次见她那样抚摸着她的头。
我看着许朝阳，“你为何又要如此费尽心思呢？我又怎么惹着你，需要你如此预谋。”
她站起身，握紧了手中血淋淋的鞭子。
“你还好意思问我，问我怎么了，你自己们心自问，你都做了什么？在国公府那天晚上不知道做过的事情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若不是我在湖边看见了，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我居然还怕你迷路，想去找你回来，跟你说国公府的糕点有多么多么好吃。可是你都做了什么？你和我的思远哥哥对酒当歌，眼神暧昧，孤男寡女，月黑风高，你的眼睛就像淬了毒，勾着我的思远哥哥移不开眼。这一切我没冤枉你吧。我说了，我很早之前就跟你说了，只要你不碰俞思远，一切都好商量，可是你呢，两面三刀，当着我的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你是看我人傻钱多好欺负是吧，我看你熬夜给我抄纂佛经，我不找你麻烦，可是她就不一定了，做出的事情是要付出代价的，她今日这副模样都是你造成的，这一切便是我对你警告。”
“如果说，这一切都不是你想得那样，你信吗？”我无力说着，对许朝阳彻底失望。
“我许朝阳只相信眼见为实，罢了，看在你之前忠心耿耿的模样，今日她这条贱命我就先给你留着，让你永远记住这个教训。”
她迈开步子，冷冷说道，“娼妓之女，果然不可信，之前就当我许朝阳栽在你手里了。”
我抱着芍沫，“芍沫，我们回家，好不好？”我看着她，惨白灰败的脸上血丝全无。
我扶着她，揽着她的肩，一步又一步回到了那偏僻的院子。
“芍沫，你看！新衣服，你穿着肯定非常好看，是不是？”
“芍沫，我们去洗浴，换上新衣服好不好？”我扶着她，走进了内室，让她坐在凳子上。
“芍沫，等着我，我去给你打热水，我马上就回来。”
见我要走，她终于有了些反应，她握着我的手，摇了摇头。
“芍沫，我很快的，一会儿就好了，你闭上眼睛，我保证等你再睁开眼睛就能看见我了。”
她终于放开了手，闭上了眼睛，眼角流下来了澄澈的泪水，我给她擦干净，可是怎么都擦不完？
是的，她泪失禁了，我紧紧抱住她，“别怕，芍沫，我一直都在，我一直陪着你的身边，好不好？”
“我一定会让她们血债血偿的，我对你发誓，我最爱的芍沫”。
我紧紧抱住她，岂料怀中人一阵呜咽，我以为她只是想哭，隐忍发泄着情绪。
“芍沫，哭出来就好了，”我安抚着她。
直到我的肩头又什么滚烫灼热的液体流下，我以为那些只是芍沫的眼泪。
可是它越流越多，甚至湿透了我整个背后。
我一个激灵，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芍沫只是难受，她在哭，我要好好安慰她，有我在，她就不怕了。
我拍着她的背嵴，就像小时候第一次在狗洞发现她那样抚摸着她。
日沉西山，落日归兮，过了许久许久，可怀中人为什么会如此冰冷，为什么我的心都为此凉了一截。
我抱着她，抱了一整夜，终于接受她咬舌自尽的事实。
我抱着她，一寸一寸的刨土，将她埋在我第一次见到她的地方，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海棠树下，我抱着她低矮的坟墓，那可是陪我长大的芍沫啊，我抱着她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