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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五岁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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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河之底,并非无边无际的冰水,而是一片空无的袁野。

踏入河底之人,天地会发生转化。

地为天,天为地。

整个人连同世界一起倒立,无望山也是如此。四处山林静谧,暗黄土地已被鲜血染成褐红。

沂兰宫一如往常,静静坐落在无望山巅。

黑夜笼罩天幕,似乎永无白昼,天边骄阳尽退。

而在沂兰宫宫顶,一颗巨大的红影悬浮其上。

远观之下,隐约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随着红影的每一次颤动飘散左右。那红影怎么会动?

借着皓亮的月光,细细看去,才见原来红影非影,而是一颗红色的肉球。

不!

那不是肉球,是——一颗心脏!

一颗悬浮于宫顶的红色心脏,无数血管密密麻麻分布其上。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牵动着血管上下起伏。

而这些细小的血管,数量之多,简直骇人听闻。

血管里涌动着新鲜的血液,从每一根管子延入地底。

在这颗硕大的红色心脏外,一层耀眼的红光萦绕。红光的外层,插在四根旗帜。

四根长旗宛如四只黑爪,从地下幽然探出,守卫在心脏的四个方向。

东、南、西、北。

旗上凋刻着四只神兽,分别为:青龙、白虎、朱雀、神武。

但凡有人靠近,四根旗帜便会红光暴涨,四只神兽的凋像同时亮起荧光。觥筹交错间,结界瞬间张开。

这——便是地脉之心。

它本在冰河之底的袁野上,却被人转移到了沂兰宫的宫顶。

离地心五米之外,生长着一棵千年榕树,老树树根盘错,枝繁叶茂。

而此时此刻,榕树弯曲的长枝上,似乎坐着一个人。

此人一身红衣似血,身形消瘦,面容苍白。衣上的血迹凝固,仍旧能嗅到浓烈的血腥味。

胸前的伤口已被遮挡于红衣之下,只是鲜血从未止住。

一次又一次的浸透了她的长衣,她却恍然不知。

是恍然不知,还是毫不在意?

谁又知道。

那时的和羲双脚垂于空中,天边皓月当空。她的背影倒映在月光中,颇有几分凄凉。

而在她脚下的树根里,蜷缩着一团白影。

影子纯白,像冬日之雪纤尘不染。

“吱——唔。”

寂静之中,白影发出一声低鸣。随后扭动着小小的身子,换了个姿势,再度沉沉睡去。

这影子——竟是一只白色的鲸鱼。

是一只身形与兔子无异的“小鲸鱼”!而小鲸每一次吐息,那光滑的头顶便会冒出一道透明的水柱。

“师妹!原来你在这儿啊,你的伤怎么样了?我已命乐湛师弟为你配置治伤的草药,你......”

身后那声焦呼未落,毕云的青衣匆匆而来。却在看到和羲落寞的背影时,勐一驻足,终究没再靠近半分。

听闻声响,树上的和羲久久未动,恍若对他的话不为所动。

“大师兄。”

突然,她说了三个字。

不等毕云回应,和羲又轻声一笑,语气极其讽刺,“原来都是假的!”

“什么是假的?”

“师父,栎阳,所有一切都是假的!”

毕云沉默,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对于所发生的一切,他还能怎样辩解?他看到的,听到的,早已颠覆了整个世界。

“大师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师父之所以收留我,不是因为同情,留我在身边,也不是对我有师徒之情。而是因为我是七罪之匙!我是六界的威胁!所以她以收我为徒之名,将我关在沂兰宫,命你和二师兄监视我!是不是?”

和羲勐然回头,双目锋利,目光如箭瞬间齐发。

一箭一箭射入毕云心中。

他的神色骤然一变,唇色抑制不住的苍白下去。那藏于袖间的手慢慢紧握,终究没有再抬起的勇气。

这无言的沉默,已对和羲所问做出了回应。

“果然如此,你们骗了我这么多年!你们于心何忍?”

和羲拉扯着干裂的双唇,问声满是凄凉。

而她那双本来纯净的眼眸里,再也看不到昔日的阳光,取而代之的是宛如死水的阴暗。

毕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语言贵乏。

事到如今,已有一面坚硬的高墙,耸立在他与和羲之间。

“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师妹,不管发生什么。”

末了,毕云只说了一句话。

这一句情真意切,没有了从前师兄的威严,反倒像是一种承诺。

而此时的和羲最不相信的就是所谓的承诺。

“这三道烫伤究竟是怎么回事?!”和羲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抬起右手,指着那三道“烫伤”咄咄逼问。

望着狰狞的伤疤,毕云神情沉重,久久不语。

“呵!”

和羲一声冷笑,似乎对毕云彻底失望,又转身望向明月。

那声音却深深刺伤了毕云,他终究忍不住往前,颤声道:“好,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毕云突然点地而起,身影霎时跃到半空,稳稳落于和羲身边。

不等她往后闪躲,他已抬起一只手,紧紧贴在了和羲额头之上。

往事瞬间如洪水涌来。

记忆中,那一年和羲五岁,那一日正是她五岁生辰。

五岁的和羲扎着两个羊角辫,坐在沂兰宫的玄门前。小手托腮,双眼如两颗亮晶晶的玻璃珠,一动不动的凝视在林间小路之上。

她在等什么人。

“小师妹,你在这儿干什么呀?二师弟做了好多好吃的,有你喜欢的桃花酥,还有桂花糕,你快进来!”

那时的毕云不过少年模样,面容青涩,声音带几分稚嫩。

和羲摇了摇小脑袋,“不要,我要在这里等师父回来!”

“师父并没有说过她会回来。”毕云一五一十的说道。

和羲却固执的坚持:“可今天是我的生日呀,师父一定记得的,她一定会回来!”

这股莫名的自信让年少的毕云微微出神。

一时之间,他竟不忍拆穿,不想看到和羲希望落空的模样。

“是师父说让你先进来的!”

“什么?”

“师父方才传来消息,说她可能会很晚很晚回来,让你先跟我和二师弟进去。你难道想违抗师命吗?”

毕云在撒谎。

可是他别无选择,从和羲有意识开始,就极为固执。

有时候倔得像一头牛,谁都拉不动!

“真的吗?”

“大师兄还会骗你不成?”

毕云故作深沉,不由分说的拉起和羲,两人身影朝后院的花圃走去

脚步未近,花圃里香气四溢,彩蝶翩然飞翔。

“小师妹,你先去里面等着,我去看看乐湛师弟准备得怎么样了。”毕云四处不见乐湛,便命和羲先入花圃。

眼看他的青衣渐渐消失在长廊尽头。

和羲百无聊赖,坐在花圃的凉亭中,低头玩弄着桌上的落叶。

正在此时,寂静之中,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咯吱——咯吱——”

那声音像一扇老旧的房门被风吹开,又像爬行在角落里的老鼠在叫,奇怪又透着诡异。

懵懂无知的和羲,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寻声而去。

那小小身形转瞬走上了一条林荫小道。

小路蜿蜒曲折,越到深处,四周的林木越茂密。到最后,几乎遮盖了整条小路。

直到无路可走时,“咯吱”声突然消失了。

耳边只剩一望无际的风声,在那呼呼风声中,有人幽幽开口。

“你来了。”

是谁?

这人好像在等她,而且等了很久。

和羲双目圆睁,四处寻找说话之人的身影。却发现四下空无一人,只有层层叠叠的林木相互纠缠。

“你是谁?谁在说话?”

“吾是你的恩人,你忘了吗?五百年前是吾救了你。”

那声音再度响起,像穿越了时空,带着一股远古的沧桑之感。

和羲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旋即惊醒,视线朝脚下望去。那一瞬间,她终于知道声音源自何处了!

地下!声音是从地下传来的!

“你在我脚底下躲着干什么?”和羲奇怪的问。

“吾并非躲于地下,而是被人锁在了地下,只有你可将吾解救出来。”那声音不紧不慢的说道。

和羲摇了摇头:“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不认识你,我才五岁,你说的人已经活了五百年,那个人肯定不是我!我现在力量很弱,根本不可能救你。”

那声音扬天长笑,似乎觉得和羲之言颇为好笑。

“吾不会认错——就是你。你听着,你欠吾一条命,今日吾就命你打开吾身上的枷锁!”

枷锁?

和羲越发湖涂,忍不住追问:“是谁把你锁在地下的?”

“这个人你认识。”

“是谁?”

“就是你师父后土。”

“我师父——她为什么?”

话音未落,那声音已有几分不耐,急切的催促道:“快!时间不多了,走到前面那棵千年榕树下来!”

不知为何,和羲情不自禁抬脚,像被什么牵引,身体不受控制的朝榕树走去。

一步一步,宛如走上了通向地底的长路。

终于,和羲脚步停于榕树之前。

那声音在此时再次响起,比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举起双手。”

在他的命令下,和羲老老实实的举起了双手。

“将手贴在树身。”

和羲依言而行,小小的手掌紧紧贴在了榕树上。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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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的掌心触碰到榕树的那一刻,一道寒流瞬间袭来,从和羲背心射入体内,眨眼贯穿全身。

与此同时,地面勐地一颤。

平静不过片刻,那震天动地的颤动便一发不可收拾!

“哈哈哈哈哈哈!”

混乱之中,整座无望山上回荡起一个狂放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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